市局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光線落在林辰身上,卻沒在他臉上照出半分慌亂。他穿著一件乾淨的淺灰色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塊舊款深色手表——正是護工劉姐描述的那一塊。雙手平靜地放在桌沿,指尖偶爾輕輕摩挲表帶,姿態從容得不像被傳喚的嫌疑人,反倒像來配合調查的普通證人。
沈硯坐在對麵,指尖夾著一份筆錄,目光沉沉地落在林辰臉上。從早上接到監控室那幀模糊畫麵,到陸時帶人去“星塵畫室”傳喚林辰,整個過程不過兩小時,可林辰的反應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沒有抗拒,沒有逃跑,甚至主動關掉了畫室的門,跟著民警上了警車,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昨天下午三點十分,你是不是去了夕陽紅養老院,見過趙靜?”沈硯率先開口,聲音沒有起伏,目光緊緊鎖著林辰的眼睛,試圖捕捉他哪怕一絲的情緒波動。
林辰抬眼,迎上沈硯的視線,眼神平靜無波:“是。”他沒有否認,甚至主動補充了細節,“我兩點五十到的養老院門口,跟著一對探望老人的夫妻進去的,沒登記。三點十分左右見到趙靜,在三樓走廊的會客區聊了大概十五分鐘,四點零五分離開的。”
他的話和護工劉姐、養老院保安的證詞完全吻合,連時間節點都分毫不差,沒有任何模糊或回避的地方。陸時坐在旁邊,握著筆的手緊了緊,下意識地看了沈硯一眼——林辰的坦然,比刻意隱瞞更讓人覺得不安。
“你找趙靜,有什麼事?”沈硯追問,手指在筆錄上輕輕敲了敲,“據我們了解,你們聊得並不愉快,趙靜甚至因為你摔了水杯。”
林辰的指尖頓了頓,眼簾微垂,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語氣裡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沉重:“我找她,是為了陸明的事。”
“陸明?”沈硯眉頭微挑——這個名字在之前的調查裡從未出現過,既不在趙靜的近期社交記錄裡,也不在二十年前孤兒院的重點名單中。
“二十年前,和我、沈玥一起在星光孤兒院的孩子。”林辰抬起頭,眼神裡添了些複雜的情緒,“比我小兩歲,性子很內向,總跟著沈玥後麵叫‘姐姐’。大概是沈玥出事前半個月,陸明突然不見了,孤兒院報了警,卻沒找到人,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審訊室裡的空氣驟然沉了幾分。沈硯握著筆的手頓住——二十年前沈玥案的卷宗裡,從未提過有個叫陸明的孩子失蹤。是當年的調查遺漏了,還是趙靜刻意隱瞞了?
“你為什麼現在才找趙靜問陸明的事?”沈硯的語氣多了幾分銳利。
“之前一直找不到她。”林辰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我離開孤兒院後,換了好幾個城市,去年才回本市開了畫室。上個月偶然遇到以前孤兒院的護工,才知道趙靜在夕陽紅養老院,還當了院長。”他頓了頓,指尖再次摩挲起那塊舊手表,“我隻是想知道,當年陸明到底去哪了。趙靜是院長,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你們爭執,是因為趙靜不願意說?”陸時忍不住插了一句,目光緊緊盯著林辰。
林辰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她一開始說不記得陸明了,後來被我問得急了,就說‘人丟了就丟了,都二十年了,還提它乾什麼’。我當時情緒有點激動,問她是不是當年沒好好找,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她就突然發了火,拿起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讓我滾。”
他的描述邏輯清晰,細節完整,甚至還原了趙靜的語氣和動作,與護工劉姐聽到的“不是我做的”“提高聲音”能對應上——如果忽略趙靜那句沒頭沒尾的否認,林辰的說法幾乎天衣無縫。
沈硯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下輕輕敲擊著膝蓋——林辰的話裡沒有漏洞,但正因為沒有漏洞,才顯得刻意。他像是早就預料到警方會問這些問題,提前把所有細節都梳理好了,等著一步步講出來。
“昨天晚上,也就是10月17日淩晨兩點到三點,你在哪裡?”沈硯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核心——案發時間段的不在場證明。這是最關鍵的一環,也是打破林辰所有“坦然”的最後一道防線。
林辰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解鎖後推到桌中間:“我在畫室。”他點開一個監控app,調出昨天晚上的錄像,“畫室裝了三個監控,分彆對著門口、畫室中央和儲物間。從16號晚上八點到17號早上七點,我一直在畫室整理捐贈的物資,有三個誌願者可以作證。”
沈硯和陸時同時看向手機屏幕。監控畫麵很清晰,林辰穿著和現在一樣的淺灰色衛衣,正和三個年輕人一起整理堆在地上的畫板、畫筆和顏料。畫麵右下角的時間戳清晰地顯示著——17日淩晨兩點零三分,林辰正蹲在地上,幫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拆顏料盒;兩點二十五分,他起身去飲水機接了杯熱水,遞給旁邊的男生;三點零一分,幾個人一起把整理好的物資搬到儲物間,林辰走在最後,還回頭叮囑了一句“小心點,彆碰倒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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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中,林辰沒有離開過監控畫麵,甚至連短暫的消失都沒有。時間線從淩晨一點到三點半,完全覆蓋了警方推測的案發時間段兩點到三點),沒有任何斷點。
“這三個誌願者,你能聯係到嗎?”陸時立刻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甘——他寧願相信監控是偽造的,也不願接受林辰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事實。
“可以。”林辰拿出手機,調出一個微信群,“我們有個公益繪畫群,昨天一起整理物資的三個誌願者都在裡麵,他們的聯係方式和住址我都有,可以隨時找他們核實。”他頓了頓,補充道,“其中一個叫周曉彤的女生,是市一中的美術老師,昨天整理完物資後,因為太晚了,就在畫室的沙發上睡了,早上七點多才走的,她可以證明我一整晚都沒離開過。”
沈硯看著林辰手機裡的微信群,群成員列表裡確實有“周曉彤”“李然”“王浩”三個名字,頭像是他們昨天在監控裡的樣子。他示意陸時記下聯係方式,指尖卻依舊緊繃——林辰的不在場證明太完美了,完美到像是提前設計好的一場“表演”。
“你為什麼會在淩晨整理物資?”沈硯突然問,目光裡帶著一絲探究,“正常情況下,公益畫室不會在深夜整理物資吧?”
“因為這批物資是昨天下午剛到的,是市實驗小學捐贈的舊畫筆和畫板,大概有兩百多件。”林辰解釋道,“我本來想今天整理,但周曉彤他們三個說周末有空,晚上也沒事,就提議昨晚整理完,免得堆在畫室占地方。我想著也好,就同意了。”他拿出手機裡的捐贈記錄,“這是實驗小學的捐贈函,上麵有日期和負責人的聯係方式,你們可以查。”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結論——案發時,林辰確實在畫室,沒有作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