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的住所藏在老城區一棟爬滿爬山虎的居民樓裡,六層,沒電梯。陸時帶著兩名隊員爬上來時,額角已經沁出薄汗,樓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隔壁飄來的飯菜香,兩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格外刺鼻。
防盜門是老式的銅芯鎖,鎖孔裡積了層灰。開鎖師傅用工具搗鼓了半分鐘,“哢嗒”一聲輕響,鎖芯彈開。陸時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更濃重的灰塵味撲麵而來,像是房間裡的空氣已經停滯了很久,隻有陽光透過蒙著灰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歪斜的光斑。
“隊長,這裡好像很久沒住人了?”隊員小李捏著鼻子,環顧四周。客廳裡擺著一套褪色的人造革沙發,扶手上搭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外套,茶幾上放著一個空了的玻璃罐,罐口結著蛛網。牆角的老式座鐘停在三點十分,指針卡在那裡,像是凝固了某個瞬間。
“趙靜平時住養老院宿舍,這裡應該是她的老房子,偶爾回來看看。”陸時走到沙發旁,手指輕輕拂過扶手,指尖沾了層薄灰,“小心點搜,重點找和二十年前孤兒院有關的東西——照片、信件、賬本,任何能說明她和沈玥、陸明關係的線索都不能放過。”
隊員們立刻分工:小李查臥室,小王查陽台和廚房,陸時則留在客廳,仔細翻看茶幾抽屜和電視櫃。抽屜裡大多是些舊物——泛黃的糧票、掉了頁的日曆、幾枚生鏽的硬幣,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電視櫃裡堆著幾盤老磁帶,封麵是早已過氣的歌手,陸時拿起一盤,磁帶已經受潮,貼在殼上取不出來。
“隊長!你來看這個!”臥室裡傳來小李的喊聲,聲音裡帶著一絲激動。
陸時快步走過去。臥室很小,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掉漆的衣櫃和一張書桌。小李蹲在床底,手裡扯著一塊帆布的邊角,帆布下麵抵著牆的位置,露出一個深棕色的木箱,木頭泛白,邊角的漆皮剝落,黃銅鎖扣鏽得發黑,上麵掛著一把小銅鎖。
“床底最裡麵發現的,被帆布蓋得嚴嚴實實,我剛才挪床的時候才看到。”小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這箱子的樣子,放了至少十幾年了。”
陸時蹲下身,指尖摩挲著木箱的表麵,木頭紋理裡嵌著灰塵,鎖扣上的銅綠已經結塊。他試著掰了掰鎖扣,紋絲不動——這把鎖雖然鏽了,卻依舊牢固。“去找個開鎖的來,彆硬撬,小心損壞裡麵的東西。”他叮囑小李,目光落在木箱上,心裡隱隱有種預感:這裡麵藏著的,或許就是趙靜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半小時後,開鎖師傅再次趕來,用細鐵絲在鎖孔裡搗鼓了幾分鐘,“哢嗒”一聲,銅鎖應聲而開。陸時深吸一口氣,伸手掀開木箱的蓋子——一股混合著樟腦丸和舊紙張的氣味撲麵而來,箱子裡鋪著一層褪色的紅絨布,布上放著兩本厚厚的賬本和一遝泛黃的信紙,用一根失去彈性的橡皮筋捆著。
“是賬本!”小王湊過來,眼睛亮了亮,“封麵上寫著‘星光孤兒院’!”
陸時拿起賬本,封麵是硬殼的,被蟲蛀了幾個小洞,上麵用藍黑鋼筆寫著“星光孤兒院19992003”,字跡有些暈開,看得出來是二十年前的筆跡。他翻開第一頁,裡麵是用圓珠筆寫的收支明細,字跡工整,一筆一畫都很認真。
收入欄裡,大多是“政府補貼5000元”“社會捐贈2000元”“企業讚助3000元”,時間集中在1999年到2001年之間——正是沈玥出事和陸明失蹤的時間段。支出欄裡,前期的記錄都很詳細:“3月15日,買米100斤,支出120元”“4月20日,給孩子買衣服,支出500元”“5月8日,交水電費,支出86元”,每一筆都標得清清楚楚。
可翻到1999年10月,也就是沈玥出事前一個月,幾筆突兀的記錄冒了出來——
“10月8日,特殊支出5000元,無明細。”
“11月23日,特殊支出8000元,無明細。”
“12月15日,特殊支出元,無明細。”
陸時的手指頓在賬本上,心裡一沉。二十年前的5000元,相當於一個普通職工半年的工資,元更是一筆巨款。可這些“特殊支出”沒有任何備注,既沒有收款人,也沒有用途,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隊長,你看這個!”小李拿起那遝信紙,抽出最上麵的一張,“有日期!1999年10月5日!”
陸時接過信紙,紙張已經脆得一碰就可能裂開,上麵的字跡潦草,墨水有些洇開,顯然是寫信人當時情緒激動。開頭沒有稱呼,直接寫著:
“他們說,要是不照做,孤兒院就保不住了。我看著孩子們每天吃稀飯,看著玥玥因為沒有畫筆哭,我沒辦法。那筆錢,我收了,也用了,可我夜裡總睡不著,我知道是錯的,可我也是被逼的。”
“玥玥問我,明明去哪裡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隻能說,明明被親戚接走了,過得很好。可我知道,那是騙她的。明明的事,我有責任,可我不敢說,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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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因為這些事受到懲罰,我認。隻是那些孩子……對不起。”
信的結尾沒有署名,也沒有收信人,像是一封寫給自己的懺悔信。陸時看著信上“玥玥”“明明”兩個名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這封信證實了林辰的話,陸明確實存在,而且他的失蹤,趙靜知道內情,甚至可能參與了其中。
“還有一封!”小王又抽出一張,日期是2000年3月,也就是沈玥出事後半年。
“他又來要東西了,說上次的還不夠。我跟他吵,我說孤兒院已經沒什麼可給的了,孩子們快連飯都吃不上了。他說,要是不給,就把‘那件事’說出去。我怕了,我隻能答應。玥玥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讓其他孩子出事。”
“我把孤兒院後院的那片空地賣了,錢給他了。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可我知道,隻要他手裡握著我的把柄,就不會放過我。我活得像個罪人,每天都在等報應。”
陸時的瞳孔驟然收縮——後院的空地?他立刻想起之前去孤兒院舊址時,看到後院有一片被圍牆圍起來的空地,荒草叢生,當時還以為是廢棄的場地,沒想到二十年前被趙靜賣了,而且是為了給“他”錢。
這個“他”是誰?是逼迫趙靜的人?還是和沈玥案、陸明失蹤有關的人?
“隊長,這裡還有張照片!”小李從木箱底部摸出一張壓在紅絨布下的照片,照片已經泛黃卷邊,邊緣有撕裂的痕跡。
陸時接過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孩子在孤兒院的院子裡玩耍,前麵站著兩個大人——一個是年輕的趙靜,穿著藍色的工裝服,臉上帶著笑容;另一個男人背對著鏡頭,隻能看到寬寬的肩膀和深色的外套,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男孩的臉被陽光照得有些模糊,但看身形,像是年幼的陸明。
“這個男人是誰?”小王湊過來,皺著眉,“背對著鏡頭,故意不想讓人看到臉?”
陸時盯著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背影,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寬肩、深色外套,和護工描述的神秘訪客、監控裡的黑影,是不是有點像?但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照片是二十年前的,那個男人現在應該已經中年,而林辰今年才三十出頭,時間對不上。
“把照片收好,回去交給技術科,看看能不能還原男人的正麵輪廓。”陸時把照片遞給小王,又拿起賬本和信件,“這些東西都是關鍵證據,小心保管,彆弄壞了。”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麵的風湧進來,帶著老城區的煙火氣,吹散了房間裡的黴味。陸時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卻一片沉重。
原來趙靜不是無辜的受害者。她手裡握著二十年前的秘密,參與了“特殊支出”和賣地,甚至可能知道陸明失蹤的真相。她的死,或許不是因為林辰的複仇,而是因為有人怕她把秘密說出去,殺人滅口。
“隊長,沈隊的電話。”小李拿著手機走過來。
陸時接過手機,按下接聽鍵,沈硯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疲憊:“搜查得怎麼樣?有發現嗎?”
“沈隊,我們找到關鍵東西了。”陸時的聲音裡帶著凝重,“一個舊木箱,裡麵有二十年前星光孤兒院的賬本和趙靜寫的信。賬本裡有幾筆‘特殊支出’,沒有明細,金額很大;信裡提到趙靜是被逼的,還提到了沈玥和陸明,還有一個叫‘他’的人,逼她賣了孤兒院的空地。”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沈硯低沉的聲音:“把東西立刻帶回局裡,我在技術科等你們。另外,讓技術科查一下二十年前星光孤兒院後院空地的買賣記錄,找到買主是誰。”
“明白。”陸時掛斷電話,轉身對隊員說,“收拾東西,回局裡。”
小李和小王立刻行動起來,把賬本、信件、照片小心地放進證物袋,木箱也被抬起來,準備一起帶回局裡。陸時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布滿灰塵的臥室,陽光已經西斜,落在木箱上,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趙靜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終於被揭開了一角。可這一角背後,藏著的是更深的黑暗——那個逼迫她的“他”是誰?“特殊支出”的錢去了哪裡?陸明到底是怎麼失蹤的?沈玥的死和這些事又有什麼關係?
陸時握緊手裡的證物袋,心裡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許就藏在賬本的資金流向裡,藏在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身份裡,也藏在林辰那句沒說完的話裡。
而他們,必須順著這些線索,一步步挖出那個隱藏在黑暗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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