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是冷白色的,正對著林辰的臉,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清晰。鐵桌冰涼,林辰的手腕被手銬鎖在桌沿,指尖卻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著,節奏均勻,像是在刻意維持鎮定。陸時推門進來時,手裡隻拿了一個牛皮紙文件夾,沒有帶記錄儀——他特意跟沈硯說“單獨談”,就是想避開製式化的提審流程,從林辰的“放鬆區”找突破口。
“林醫生,我們又見麵了。”陸時拉開椅子坐下,文件夾放在桌上卻沒打開,目光落在林辰的手指上,“聽說你這幾天沒怎麼睡?”
林辰抬了抬眼,嘴角扯出一點笑意,語氣卻沒什麼溫度:“陸警官天天找我‘了解情況’,換誰也睡不好。怎麼,今天還是問趙靜的事?我都說了,案發那天我在醫院加班,有監控和同事作證。”
他主動提起“不在場證明”,像是早有準備。陸時心裡清楚,林辰的不在場證明做得太完美,監控拍到他進辦公室,同事偶爾能看到他的身影,卻沒人能全程作證——但這些“模糊證據”暫時沒法推翻,硬追隻會讓林辰更加警惕。
陸時沒接話,反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林辰麵前。照片是二十年前的,邊緣泛黃,上麵是兩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年,一個站在陽光下笑,另一個背著書包,眼神有些怯懦——笑的是陸明,怯懦的是林辰。
林辰的指尖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很快又恢複平靜:“陸警官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從陸明的舊相冊裡找的。”陸時的聲音很輕,沒帶任何情緒,“我查過,你和陸明是高中同學,他比你大兩屆,你說他是你的‘恩人’,當年救過你?”
提到“恩人”兩個字,林辰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些,像是終於聊到了他願意開口的話題。他看著照片,語氣軟了點:“是,那時候我在學校總被欺負,有次被堵在器材室,是陸明衝進來把人趕走的。後來我胃出血暈倒在教室,也是他背著我去醫務室,還守了我一下午。”
“胃出血?”陸時抓住關鍵詞,身體微微前傾,“具體是哪一年?幾月份?”
林辰想了想,答得很流暢:“高二上學期,大概十一月吧,那時候剛入冬,挺冷的。我記得那天下午有節體育課,我沒去,在教室做題,突然就胃疼得站不起來,後來的事就記不清了,醒的時候已經在醫務室了,陸明坐在旁邊給我遞熱水。”
“醫務室的校醫呢?”陸時追問,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校醫當時給你做了什麼處理?比如有沒有灌藥?”
林辰的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問校醫,但還是順著說下去:“有,校醫給我灌了藥,說是止痙攣的,還打了針。要是沒有陸明,我可能那天就沒命了——後來我才知道,我胃出血是因為長期沒吃飯,陸明知道後,天天帶早飯給我,還幫我補落下的課。”
他說得動情,甚至紅了眼眶,像是真的在懷念當年的“恩情”。陸時卻沒被打動,反而突然問:“校醫給你灌的是什麼藥?藥名你還記得嗎?”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突然打破了林辰的節奏。他的指尖猛地停住,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飄向審訊室的角落,過了幾秒才說:“時間太久了,都二十年了,哪還記得藥名?就是普通的胃藥吧,可能是顛茄片之類的?”
“顛茄片是口服的,不是‘灌’的。”陸時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目光銳利得像刀,“而且胃出血急性期不能用顛茄片,會加重胃黏膜損傷——林醫生是醫學博士,不會不知道這個常識吧?”
林辰的臉瞬間白了一點,手指開始微微發抖,卻還在強撐:“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這些,可能是記錯了……校醫說不定是給我灌了彆的藥,或者是我把‘吃’說成‘灌’了,畢竟那麼多年了。”
“那校醫的樣子呢?”陸時沒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追問,“男的女的?多大年紀?有沒有什麼特征?比如戴眼鏡,或者有疤痕?”
林辰的呼吸開始變快,眼神慌亂起來,雙手在桌下攥緊,指節泛白:“我……我醒的時候頭很暈,沒看清校醫的樣子,隻記得是個大人……陸警官,你問這些乾什麼?這跟趙靜的案子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要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陸時終於打開文件夾,拿出一張打印紙,放在林辰麵前——是他從教育局調出來的,二十年前林辰所在高中的“醫務室人員名單”,旁邊附帶著校醫的照片和履曆,“這是當時的校醫,姓周,女的,五十多歲,戴老花鏡,左手虎口有個燙傷疤。你說你沒看清,但根據陸明的日記,那天他背你去醫務室時,周校醫全程在場,還跟他聊了你家的情況——你怎麼會‘沒看清’?”
林辰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張名單,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冷汗順著他的鬢角往下流,滴在桌麵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之前編的“救人事跡”框架很完整,卻沒料到陸時會追著“細節”不放——校醫的樣子、藥的種類、甚至醫學常識,這些他從未仔細想過的“小事”,此刻全成了戳穿謊言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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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真的記不清了。”林辰的聲音開始發顫,沒了之前的鎮定,“可能是我把兩件事混在一起了,胃出血和被欺負的事,隔了沒多久,記串了……陸警官,你彆再問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跟現在的案子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陸時身體前傾,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一直說陸明是你的恩人,可你連他救你的關鍵細節都記不清,甚至編造不符合醫學常識的‘灌藥’情節——你到底是真的記不清,還是根本沒經曆過這些?”
林辰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瘋狂的慌亂,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我沒有編造!陸明就是救了我!你們憑什麼懷疑我?趙靜的死跟我沒關係,李娟失蹤也跟我沒關係!你們找不到證據,就拿二十年前的破事來逼我,算什麼警察!”
他的情緒突然爆發,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陸時卻很冷靜,看著他失控的樣子,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林辰的“恩人敘事”確實有問題,他要麼是誇大了事實,要麼是把彆人的經曆安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可能……他對陸明的“感激”本身就是假的,隻是為了掩蓋其他目的。
“林醫生,情緒激動解決不了問題。”陸時的語氣又恢複了平靜,“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逼你認什麼,隻是想知道真相。你和陸明的關係,真的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嗎?他除了‘救你’,還幫過你什麼?比如……幫你隱瞞過什麼事?”
提到“隱瞞”兩個字,林辰的身體突然僵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空洞,盯著桌麵,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陸時知道,這句話戳中了他的要害——林辰和陸明之間,一定還有沒說出來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跟趙靜的死、甚至沈玥的舊案有關。
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沈硯站在門口,衝陸時遞了個眼神——是鄰市警方發來的消息,李娟的表妹說,李娟昨天下午聯係過她,說“想回市區,有東西要交”,但沒說具體時間和地點。
陸時站起身,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林辰,語氣平靜卻帶著警告:“林醫生,好好想想。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影響後續的調查。如果真的跟你沒關係,就把該說的都說清楚;如果有關係,隱瞞隻會讓事情更糟。”
他收起文件夾,轉身走出審訊室。關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林辰還保持著那個姿勢,頭埋在手裡,肩膀微微發抖,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走廊裡的燈比審訊室暖一點,沈硯遞給陸時一瓶礦泉水:“怎麼樣?他鬆口了嗎?”
“沒完全鬆,但已經有裂痕了。”陸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眼神裡帶著點篤定,“他對‘陸明救他’的細節記不清,還編造了不符合醫學常識的藥名,說明這段經曆要麼是假的,要麼是他刻意修改過的。而且我提到‘隱瞞’時,他的反應很異常,應該是跟陸明有共同的秘密。”
“秘密……”沈硯皺了皺眉,想起沈玥的舊案——當年沈玥死前,也曾跟陸明有過交集,隻是當時沒查到具體關聯,“會不會跟沈玥有關?”
“很有可能。”陸時點頭,拿出手機調出陸明的資料,“我查過,陸明和沈玥是同屆同學,還在一個社團。林辰說陸明救他是高二,也就是沈玥去世的前一年——時間線對得上。說不定林辰當年的‘被欺負’,或者‘胃出血’,跟沈玥有牽扯,而陸明幫他隱瞞的,就是這件事。”
沈硯的眼神沉了下來。如果真是這樣,林辰對沈玥的“敵意”就有了源頭——他可能誤以為沈玥當年“告密”,害他陷入麻煩,而陸明“救”他,其實是幫他掩蓋了跟沈玥有關的事。這麼多年過去,趙靜查到了藥檢報告,觸及了林辰的底線,所以他才痛下殺手。
“鄰市那邊有消息了,李娟想回市區交東西。”沈硯轉移話題,拿出手機給局裡發消息,“我已經讓他們在市區的汽車站、火車站布控,另外重點盯著養老院和林辰公司附近——李娟要交的東西,很可能跟林辰有關,她大概率會去熟悉的地方。”
陸時點了點頭,看著走廊儘頭的窗戶。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路燈亮了起來,把路麵照得很亮。他想起審訊室裡林辰失控的樣子,心裡清楚,這場“心理戰”才剛剛開始——林辰的反偵察能力強,背後還有團隊,但隻要找到他的“記憶漏洞”,順著陸明和沈玥的線索查下去,總能找到真相。
“走吧,去看看李娟的監控。”陸時拍了拍沈硯的肩膀,“說不定能找到她回市區的路線。”
兩人並肩往監控室走,腳步聲在走廊裡回蕩。陸時手裡的礦泉水瓶還剩大半,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著清醒——他知道,林辰的“細節漏洞”隻是開始,接下來要麵對的,可能是更複雜的秘密,以及更難對付的對手。但他沒退縮,就像沈硯說的,為了趙靜,為了沈玥,也為了那些被隱藏的真相,他們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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