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的出租屋在老小區三樓,樓道裡堆著半舊的紙箱和廢棄的藤椅,牆皮剝落處露出裡麵的紅磚,被常年的潮氣浸成了深褐色。沈硯推開房門時,一股淡淡的樟腦丸味撲麵而來,混合著老人房間特有的沉靜氣息——靠窗的藤椅上搭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領口縫著塊補丁,針腳細密;茶幾上放著半杯涼透的菊花茶,杯沿還留著一圈淺褐色的印子,像是主人剛起身離開,下一秒就會端起杯子續水。
“沈隊,陸隊,技術科的人已經初步查過客廳和臥室,沒發現明顯的打鬥痕跡,也沒找到可疑的指紋。”技術員小王迎上來,手裡攥著個筆記本,“不過趙靜的東西收拾得很整齊,衣櫃和抽屜裡的衣物都按季節分類放著,不像臨時被翻動過的樣子。”
陸時點點頭,目光掃過房間——這是間一室一廳的老房子,家具都是深色實木的,桌麵被磨得光滑,能看出用了不少年。臥室的門虛掩著,隱約能看到裡麵的床頭櫃上擺著個相框,框裡是個年輕女人的照片,眉眼和趙靜有幾分相似。
“沈硯,你看這邊。”陸時走到衣櫃前,伸手拉開櫃門——裡麵掛著幾件深色外套,下麵的抽屜裡疊著毛衣和長褲,最底層的抽屜卻拉不動,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蹲下身,指尖在抽屜縫隙裡摸了摸,觸到一塊凸起的木板,“這裡有問題。”
沈硯走過去,蹲在陸時身邊。兩人合力將抽屜往外拉了幾寸,果然看到抽屜內側的木板上,貼著一塊活動的夾層——夾層不大,隻有巴掌寬,邊緣用膠水粘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陸時用鑷子撬開夾層,裡麵放著個深棕色的皮麵本子,封麵上沒有字,邊緣繡著一圈淺紫色的線,線色已經有些褪色,像是多年前的舊物。
“是個帶鎖的日記。”小王湊過來,舉著手電筒照亮本子,“鎖孔很小,看起來是老式的銅鎖,得找到鑰匙才能打開。”
沈硯拿起日記本,指尖摩挲著封麵的皮革——皮質已經發硬,上麵留著細微的劃痕,顯然被人反複摸過。他翻到日記封底,看到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紫茉莉刺繡,針腳有些歪歪扭扭,和趙靜房間窗台上那朵紫茉莉的樣子幾乎一樣。
“鑰匙可能在她常用的東西裡。”沈硯的目光落在牆角的拐杖上——那是根深色實木拐杖,握把處被磨得發亮,杖身有幾道淺紋,杖頭還包著塊橡膠,避免打滑。趙靜的屍檢報告裡提過,她左腿有舊傷,十年前就開始依賴拐杖走路,這根拐杖幾乎是她的隨身物品。
陸時走過去拿起拐杖,指尖在握把底部摸了摸——那裡有一道極細的縫隙,像是被人刻意旋開過。他試著用手指捏住握把,輕輕一旋,果然聽到“哢嗒”一聲,握把被擰了下來,裡麵是空的,放著一把銀色的小鑰匙,鑰匙串上掛著個迷你的紫茉莉掛墜,金屬表麵已經氧化發黑。
“這掛墜……”沈硯的呼吸頓了一下——他認得這個樣式,十五年前沈玥的書包上,也掛過一個一模一樣的紫茉莉掛墜,是他用第一個月的工資買的,後來沈玥出事,掛墜就跟著不見了。
陸時把鑰匙遞給沈硯,沒說話——他知道沈硯又想起了沈玥,此刻再多的安慰,都不如找到線索來得實在。
沈硯接過鑰匙,指尖有些發顫。他把鑰匙插進日記的鎖孔,輕輕一轉,“哢嗒”一聲,鎖開了。日記本的紙張泛黃,字跡是娟秀的楷書,墨水有些地方已經暈開,看得出來寫的時候很用力。
他翻開第一頁,日期是十年前——那時候趙靜剛搬到這個小區,日記裡大多是些日常瑣事,比如“今天在菜市場買了新鮮的白菜,燉了鍋湯”“樓下的張嬸送了我一把菠菜,明天得給她送點自己醃的鹹菜”,字裡行間透著平淡的生活氣息。
翻到中間幾頁,日期跳到了三年前,內容突然變了——“今天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林辰打來的。他問我,還記得沈玥嗎?我心裡一緊,說不記得了,他卻笑了,說‘趙姨,你彆裝了,當年陸明把沈玥的藥檢報告交給你了,對不對?’”
“藥檢報告?”小王的聲音有些激動,趕緊在筆記本上記下來,“沈玥當年的案子裡,確實有份藥檢報告,但後來存檔的時候不見了,局裡一直以為是弄丟了,沒想到是被趙靜藏起來了!”
沈硯繼續往下翻,下一頁的內容更關鍵:“上周三下午,林辰來敲門。他穿了件黑色外套,臉色很沉,進門就問我沈玥的藥檢報告在哪。我故意說不知道,他盯著我看了很久,眼神像冰一樣,說‘趙姨,你彆騙我,陸明當年肯定把東西交給你了。我知道你怕,但你要是不把報告交出來,後果你承擔不起’。我沒敢再說話,他坐了十分鐘就走了,走之前還看了眼我窗台上的紫茉莉,說‘這花和當年沈玥房間裡的一樣,你倒是念舊’。”
看到“沈玥房間裡的紫茉莉”時,沈硯的手指攥緊了日記本,指節泛白——林辰果然知道紫茉莉的意義,他不僅故意留下紫茉莉刺激自己,還早就找到趙靜,逼她交出藥檢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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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翻,日記裡提到了陸明——“陸明是個好孩子,當年沈玥出事,他是主辦警員,比誰都急。有天晚上,他揣著個文件袋來找我,臉色很白,說‘趙姨,這是沈玥的藥檢報告,裡麵有問題,不能放在局裡,你幫我藏起來,等我找到證據就來拿’。我問他是什麼問題,他隻說‘彆問了,照做就好,這事兒牽扯太大’。我把文件袋藏在了床底的木箱裡,用舊衣服蓋著,這十幾年,從來沒敢動過。”
“陸明……”陸時的眉頭皺了起來,“陸明是十五年前沈玥案的主辦警員之一,後來因為身體原因調去了鄰市,三年前因病去世了。他當年沒把報告交上去,反而交給趙靜藏起來,說明沈玥的案子裡,可能有人故意篡改了證據。”
沈硯沒說話,繼續翻到日記的最後一頁——日期是趙靜遇害前三天,字跡有些潦草,像是寫得很匆忙:“林辰又來電話了,他說要是我再不交報告,就會像當年的沈玥一樣,‘安安靜靜地走’。我知道他要動手了,但我不能把報告給他——那是陸明用命護著的東西,是沈玥的真相。如果我死了,你們一定要去找李娟,她是我遠房的侄女,當年陸明把報告交給我的時候,她也在旁邊,她知道一部分真相。彆相信表麵的證據,林辰很狡猾,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掩蓋十五年前的事。”
“李娟!”小王立刻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個名字,“我們馬上查趙靜的社會關係,看看有沒有叫李娟的侄女!”
沈硯合上日記,指尖在封麵上的紫茉莉刺繡上輕輕按了按——這一刻,所有的線索都串了起來:林辰不是單純為了複仇複刻沈玥的死亡現場,他的真正目的,是銷毀所有和沈玥舊案相關的證據。趙靜因為藏著藥檢報告,成了他的眼中釘,所以他必須滅口;而李娟,就是解開當年舊案的下一個突破口。
“陸時,你讓人立刻去查李娟的下落,重點查趙靜的親屬關係,還有她近五年的通話記錄。”沈硯的聲音很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另外,派人去趙靜的床底找那個木箱,一定要找到那份藥檢報告——那可能是指證林辰的關鍵證據。”
陸時點點頭,掏出手機給局裡打電話,安排人手去查李娟的信息,同時讓技術科的人過來,仔細搜查趙靜的臥室,尤其是床底的位置。
小王拿著日記本,小心翼翼地放進證物袋裡:“沈隊,這日記裡提到林辰威脅趙靜,還提到了藥檢報告,算不算直接證據?”
“算,但還不夠。”沈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麵的風帶著潮濕的氣息吹進來,吹散了房間裡的樟腦丸味。他看向樓下的老槐樹,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麼,“林辰很謹慎,他不會留下太多痕跡。我們得找到李娟,拿到藥檢報告,才能徹底戳破他的偽裝。”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指尖碰到沈玥的照片——照片裡的小女孩笑得很燦爛,手裡拿著一朵紫茉莉。沈硯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小玥,當年的真相快要找到了,我不會再讓你白白受委屈。”
“沈隊,陸隊,局裡來電話了,說查到李娟現在在城郊的一家養老院工作,我們現在過去嗎?”小王拿著手機,語氣有些急切。
沈硯睜開眼睛,眼底的情緒已經平複,隻剩下冷靜和堅定:“走,現在就去。林辰肯定也在找李娟,我們得比他快一步。”
三人走出出租屋,樓道裡的光線依舊昏暗,但沈硯的腳步很穩——這一次,線索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慢慢連成了線,指向十五年前那樁舊案的核心。他知道,離真相越近,危險就越多,但他沒有退路,也不會退。
警車駛離老小區時,沈硯回頭看了一眼三樓的窗戶——那裡曾是趙靜的家,藏著她的秘密,也藏著沈玥案的真相。他握緊了手裡的證物袋,心裡清楚:這不僅是為了趙靜,更是為了沈玥,為了十五年前那個雨夜,所有被掩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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