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厚重的黑布，將城郊養老院裹得嚴嚴實實。沈硯和陸時從林辰的住處折返時，車燈劃破漆黑的鄉間小路，照亮了路邊叢生的雜草。林辰果然早已不見蹤影，出租屋裡隻留下些許生活痕跡，沒有任何關於礦洞或周校醫的線索，技術科的警員正在現場提取指紋和毛發，試圖找到更多蛛絲馬跡。
“林辰反偵察意識很強，提前清理了關鍵證據。”陸時握著方向盤，眉頭緊鎖，“他既然敢主動打電話挑釁，就肯定做好了跑路的準備。現在技術科排查礦洞還需要時間，不如我們再回養老院的廢棄辦公室看看。”
沈硯側頭看向窗外，夜色中的養老院輪廓模糊，像一個蟄伏的秘密。“你覺得那裡還有遺漏？”
“嗯。”陸時點頭，語氣篤定，“之前我們找到藥檢報告原件時，注意力都在報告本身，沒仔細檢查辦公室的其他角落。林辰說趙靜不該藏報告，說明他大概率去過那裡，說不定拿走了部分東西，也可能留下了痕跡。而且，一份重要的報告，趙靜未必隻藏了一處。”
沈硯沉默片刻，認同了陸時的判斷。車子調轉方向，重新駛向養老院。此時已是深夜，養老院裡一片寂靜，隻有門口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負責保護李娟的警員迎了上來，低聲彙報：“沈隊，陸隊，李阿姨和她的家人都很安全，我們已經安排了人24小時值守。”
“辛苦你們。”沈硯點頭，“我們再去三樓的廢棄辦公室看看，有情況隨時聯係。”
兩人踏著吱呀作響的樓梯往上走，樓道裡沒有燈光，隻能依靠手機手電筒照明。光線穿過濃稠的黑暗，照亮了牆壁上脫落的牆皮和散落的灰塵，空氣中的黴味比白天更重，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味——那不是他們白天留下的，更像是有人近期在這裡停留過。
“有人來過。”陸時的腳步頓了頓，手電筒的光線落在樓梯轉角的地麵上，那裡有半個模糊的鞋印，上麵覆蓋著薄薄一層灰塵，顯然留下的時間不長，“鞋碼和林辰之前留下的一致。”
沈硯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加快腳步走到老院長辦公室門口。白天被撬開的門鎖依舊歪斜地掛在門上，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吱呀”一聲開了。辦公室裡的雜物被翻動過，原本堆在牆角的舊紙箱倒在地上，裡麵的舊文件散落一地，顯然林辰確實來過這裡，而且在他們之前就已經搜查過。
“他在找什麼？”沈硯的手電筒光線掃過房間，落在中央那張老式木辦公桌上。之前他們就是在這裡找到的藥檢報告原件，此刻桌麵被翻得亂七八糟，抽屜全部拉開，裡麵的舊報紙和辦公用品散落一地。
“應該是在找這份報告的其他佐證，或者是趙靜留下的其他線索。”陸時彎腰撿起一張散落的舊報紙，上麵沒有任何標記，“他拿走了完整的藥檢報告，但可能不確定趙靜有沒有留下備份，所以回來再搜一遍。”
兩人分頭行動，沈硯負責檢查牆角的雜物和舊家具，陸時則專注於那張辦公桌。手電筒的光線在房間裡來回晃動，照亮了灰塵中飛舞的細小顆粒，也照亮了那些被忽略的角落。沈硯翻查著堆疊的舊課本和廢棄的賬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心裡難免有些焦躁——林辰既然來了，不可能毫無痕跡地離開。
“沈硯，你過來看看。”陸時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沈硯立刻走過去，隻見陸時正蹲在辦公桌前，手電筒的光線聚焦在最下麵一個抽屜的內側。那個抽屜之前他們已經檢查過，裡麵塞滿了舊筆和破損的筆記本，但此刻陸時正用一根細鐵絲，小心翼翼地撬動抽屜內側的一塊木板。
“這抽屜有夾層。”陸時頭也不抬地說，“剛才我發現抽屜的深度不對勁，外側看著淺，內側應該藏著東西。林辰可能沒注意到，或者急於拿走報告，沒來得及仔細檢查。”
細鐵絲輕輕一撬，那塊鬆動的木板就被取了下來，露出一個狹窄的夾層。夾層裡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沒有被觸碰過，但在灰塵中間，隱約能看到一張折疊的紙片，被緊緊壓在角落。
沈硯的心跳瞬間加快，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將那張紙片從灰塵中抽了出來。紙片已經嚴重泛黃，邊緣破損不堪，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幾乎看不清上麵的字跡。陸時拿出紙巾，輕輕擦拭掉表麵的灰塵，紙片上的字跡漸漸顯露出來。
這是一張殘缺的紙頁，顯然是從某份報告上撕下來的，隻剩下右下角的一小部分。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認出幾個關鍵的字：“劑量”“服用”“周xx”。最清晰的，是末尾的一個簽名——“周xx”，字跡工整，筆畫有力，和他們之前找到的藥檢報告原件上的字跡風格相似。
“周xx？”沈硯的瞳孔猛地收縮，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片段——248章裡，林辰被問及沈玥的用藥情況時，曾含糊其辭地說“當年孤兒院的校醫周xx，總給沈玥灌不知名的藥，說不定就是抗抑鬱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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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就覺得林辰的話有些不對勁，隻是沒有證據反駁。可現在，這張殘缺的藥檢報告頁上，赫然出現了“周xx”的簽名，這就意味著，周校醫不僅和沈玥的用藥有關，很可能就是這份藥檢報告的出具人之一，或者是參與了沈玥用藥的關鍵人物。
“林辰在撒謊。”陸時的聲音低沉而肯定，他盯著那個簽名，眼神銳利，“如果周校醫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給沈玥灌藥的人，他大可以直接把罪名推給周校醫，沒必要隱瞞這個簽名的存在。可他偏偏提了周校醫，卻絕口不提這份有他簽名的藥檢報告，說明他在刻意掩蓋周校醫的真實角色。”
沈硯拿著那張殘缺的紙頁，指尖微微發抖。他仔細看著上麵模糊的字跡，試圖辨認出更多內容。除了“劑量”“服用”和簽名，還能隱約看到“每日三次”“每次兩片”的字樣，顯然是關於用藥劑量的記錄。這進一步證明，這份紙頁確實來自沈玥的藥檢報告或用藥記錄，而周校醫，就是這個記錄的關鍵人物。
“當年的藥檢報告，為什麼會有周校醫的簽名？”沈硯皺著眉，語氣裡滿是疑惑，“沈玥的案子當年被定性為意外墜樓，根本沒有官方的藥檢報告，這份報告顯然是私下做的。周校醫作為孤兒院的校醫，為什麼要給沈玥做藥檢？又為什麼要在報告上簽名？”
“有兩種可能。”陸時分析道，“第一種，周校醫知道沈玥在服用抗抑鬱藥，甚至是他開的藥，沈玥死後，他私下做了藥檢，想查明死因；第二種，他是被人脅迫，參與了偽造藥檢報告的過程，而林辰就是脅迫他的人。但無論哪種可能，周校醫都和沈玥的死脫不了乾係。”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林辰之前編造‘周校醫給沈玥灌藥’的謊言，目的就是混淆視聽。他知道我們遲早會查到周校醫，所以提前編造一個看似合理的說法，讓我們誤以為周校醫是凶手，而他自己則可以置身事外。可這份簽名，恰恰戳穿了他的謊言——如果周校醫真的是凶手，林辰沒必要對這份報告避而不談。”
沈硯點了點頭，心裡的思路漸漸清晰。林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是在掩蓋真相。他提到周校醫，不是為了揭露真相，而是為了誤導調查方向；他拿走完整的藥檢報告，就是為了銷毀周校醫簽名的證據，卻沒想到趙靜在夾層裡還藏了一張殘缺的紙頁。
“這份殘缺的報告頁，是林辰撒謊的實錘。”沈硯握緊了手裡的紙頁，紙張的粗糙質感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更加堅定，“它證明周校醫與沈玥的藥檢報告有關，而林辰對我們撒了謊。現在，周校醫成了關鍵人物，找到他，就能知道沈玥服用抗抑鬱藥的真相，也能揭穿林辰的真實麵目。”
陸時拿出證物袋，小心翼翼地將殘缺的紙頁放了進去，密封好。“我們現在就把這份證物送回技術科，讓他們做字跡鑒定和殘留痕跡檢測，看看能不能還原更多內容。”他看了一眼手表，夜色已深，“明天一早，我們就著手調查周校醫的下落。根據孤兒院的檔案，應該能找到他的身份信息和聯係方式。”
沈硯抬頭看向窗外，夜色依舊濃重，但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他想起林辰電話裡的挑釁，想起那份泛黃的藥檢報告，想起沈玥照片上的笑臉，心裡的信念愈發堅定。“林辰以為拿走了完整的報告，就能掩蓋一切，可他沒想到，紙是包不住火的。”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周校醫既然簽了名，就一定知道些什麼。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不能讓林辰搶先一步。”
兩人收拾好證物，轉身走出廢棄辦公室。樓道裡的光線依舊昏暗，但他們的腳步卻格外堅定。經過李娟的房間時，裡麵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顯然她已經睡熟，在警方的保護下，終於擺脫了之前的恐懼。
沈硯停下腳步，透過窗戶看了一眼房間裡的燈光，心裡默默想道：李娟手裡還有一份複印件，或許她知道的，比我們想象的更多。等找到周校醫，或許就能讓她徹底放下顧慮，交出完整的複印件，揭露所有真相。
車子駛離養老院時，天已經蒙蒙亮。東方的天際線被染成了淡紅色，驅散了些許黑暗。沈硯看著手中的證物袋，裡麵的殘缺紙頁雖然隻有一小部分，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舊案的另一扇門。
技術科的燈光依舊亮著，警員們看到沈硯和陸時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沈隊，陸隊，有什麼新發現？”小王接過證物袋，眼神裡滿是期待。
“這是從廢棄辦公室的抽屜夾層裡找到的，殘缺的藥檢報告頁，上麵有‘周xx’的簽名。”沈硯說道，“立刻做字跡鑒定，還原模糊的字跡，同時檢測上麵的殘留痕跡，看看有沒有林辰或其他人的指紋。”
“收到！”小王立刻轉身投入工作。
沈硯和陸時坐在技術科的長椅上，看著屏幕上放大的簽名，陷入了沉思。林辰的謊言被戳穿，周校醫的出現，讓整個案件的脈絡更加清晰。沈玥案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又隔著一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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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林辰會不會已經去找周校醫了？”沈硯突然開口問道。
陸時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大概率不會。林辰現在最想做的，是跑路。而且，他以為我們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周校醫的真實角色，所以暫時不會對他下手。但我們必須儘快，不能給他反應的時間。”
沈硯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撥通了檔案室的電話：“幫我查一下十五年前城郊孤兒院的校醫信息，名字是周xx，儘量找到他的完整姓名、身份證號和現住址，越快越好。”
掛了電話，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閃過十五年前的雨夜，沈玥的笑臉，林辰的謊言，周校醫的簽名，還有礦洞的風聲。所有的線索，都在慢慢彙聚，指向一個塵封了十五年的真相。
他知道，接下來的調查，不會一帆風順。林辰肯定還在暗處盯著他們，周校醫的下落也可能充滿波折。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也不會退縮。為了沈玥，為了趙靜，為了陸明，更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必須堅持下去，直到揭開所有真相。
天漸漸亮了，陽光透過技術科的窗戶照進來，驅散了一夜的疲憊。沈硯睜開眼睛，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迷茫，隻剩下堅定。他看向陸時，後者也正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
“走吧，去吃點東西，然後等著檔案室的消息。”陸時站起身，拍了拍沈硯的肩膀，“找到周校醫，我們就離真相更近一步了。”
沈硯站起身，握緊了手中的證物袋。那份殘缺的報告頁，像一顆種子，在真相的土壤裡，即將生根發芽。他知道，一場新的較量，即將開始。而這一次，他們占據了主動，掌握了林辰撒謊的實錘，勝利，終將屬於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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