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燈在夜色中劃出急促的弧線,沈硯帶著周明軒和那枚關鍵u盤,驅車疾馳回市公安局。車廂裡一片死寂,周明軒蜷縮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死死攥著衣角,指縫間滲出的冷汗將布料浸出深色印記。沈硯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腦海裡反複回響著周明軒那句“我當時就在場,我想阻止,但是我不敢”,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密密麻麻的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警車剛駛入公安局大院,早已等候在門口的技術科警員便快步迎了上來。“沈警官,李法醫的報告剛出來,讓你回來立刻過去。”警員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打破了車廂裡的沉寂。
沈硯點點頭,示意警員將周明軒帶去審訊室,自己則拎著證物袋,大步流星地衝向法醫科。走廊裡的燈光慘白,映得他的影子忽長忽短,仿佛十五年間那些未竟的追問、未平的傷痛,都在這一刻凝結成了沉重的腳步。
法醫科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李娟壓抑的歎息聲。沈硯推開門,隻見李娟正對著一疊厚厚的報告出神,桌麵上攤著沈玥的病理切片照片,以及一份標注著“最終鑒定報告”的文件。看到沈硯進來,李娟站起身,將報告遞了過去,眼神裡滿是同情與憤怒。
“沈硯,這是完整的鑒定報告,”李娟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們對沈玥的屍骨進行了全麵複檢,結合當年的病曆記錄和校醫的供詞,終於還原了她生前的遭遇。”
沈硯接過報告,指尖微微顫抖。報告首頁的結論清晰刺眼,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紮進他的眼底:“經鑒定,死者沈玥體內檢測出高濃度鎮靜類藥物成分,劑量遠超臨床治療所需,且藥物殘留呈現長期累積特征,推斷係長期被強行灌服導致中樞神經係統受損,引發精神崩潰。死者生前無明顯外傷致死痕跡,最終因藥物過量誘發呼吸衰竭死亡,死亡時間與十五年前報案記錄一致。”
“長期強行灌服……”沈硯低聲重複著這幾個字,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他一直以為妹妹是被人販子直接殺害,卻從未想過,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她竟然遭受了如此殘忍的對待。那些白色藥片,本該是治病的良藥,卻成了折磨妹妹的凶器,一點點摧毀她的意誌,最終奪走她的生命。
李娟走到他身邊,指著病理切片照片解釋道:“這種鎮靜藥副作用極強,長期服用會導致反應遲鈍、記憶力衰退,甚至出現幻覺。結合校醫的供詞,沈玥當時應該是發現了兒童販賣的秘密,張宏斌和趙振海為了阻止她舉報,就讓校醫長期給她灌藥,讓她變得‘安靜’,方便他們控製。”
“他們不僅要殺她,還要先摧毀她的精神……”沈硯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拳頭緊握到極致,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他仿佛能看到年少的妹妹,在冰冷的房間裡被強行灌下藥片,眼神從明亮變得渾濁,從反抗變得麻木,最終在絕望中停止了呼吸。
“還有更關鍵的一點,”李娟翻到報告的後半部分,“我們在沈玥的衣物殘留中,檢測到了一種特殊的土壤成分,這種土壤隻在城西的廢棄礦區存在。當年沈玥的屍體是在城郊河邊發現的,說明那裡隻是拋屍地點,而她被囚禁和灌藥的地方,很可能就在礦區附近。”
沈硯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城西廢棄礦區,正是趙振海當年的產業核心區,也是汙染檢測報告被修改的地方。這就意味著,沈玥的遭遇、兒童販賣、礦區汙染,這三件看似獨立的事情,其實都緊密交織在同一個罪惡網絡中。
他剛想說話,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陸時打來的。沈硯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怎麼樣,機場那邊情況如何?”
“張宏斌的航班已經被我們攔下,人已經控製住了,”陸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絲疲憊,卻難掩欣慰,“林辰沒有做出極端行為,他隻是開車堵在了登機口前,沒有傷人。我已經把他帶回局裡了,現在在休息室等著。”
沈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又問:“趙振海呢?抓到了嗎?”
“沒有,”陸時的聲音沉了下來,“我們在機場附近的高速路口發現了他的車,但人已經跑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根據u盤裡的賬戶信息,凍結了他在國內外的所有資產,並且發布了通緝令,他跑不遠的。”
“好,”沈硯應道,“我這邊有新的發現,李娟的報告證實沈玥是長期被灌藥致死,而且囚禁她的地方可能在城西礦區。另外,周明軒提供的u盤裡,不僅有張宏斌和趙振海的通話錄音、資產轉移記錄,還有一份不完整的兒童販賣名單,以及……提到了陸明。”
“陸明?”電話那頭的陸時瞬間提高了聲音,“u盤裡有關於我哥的線索?”
“是的,”沈硯翻看著u盤裡的文件,語速加快,“通話錄音裡,張宏斌和趙振海提到,當年陸明不僅查到了兒童販賣的線索,還順藤摸瓜查到了礦區汙染的真相,甚至掌握了張宏斌夫婦修改檢測報告的證據。他們怕陸明把事情捅出去,才對他痛下殺手,而且為了掩蓋真相,特意把屍體藏了起來,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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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沈硯能想象到陸時此刻的心情。尋找哥哥的下落,查明哥哥的死因,是陸時多年來的執念,如今終於有了明確的線索,這份激動與沉重可想而知。
“我馬上回來,”陸時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堅定,“我們必須把所有線索整合起來,不僅要抓住趙振海,還要挖出所有當年參與其中的保護傘,找到完整的販賣名單,救出那些還活著的孩子,還有……找到我哥的屍骨。”
掛了電話,沈硯將u盤插進電腦,屏幕上立刻彈出了密密麻麻的文件。他和李娟一起逐一審閱,隨著更多細節浮出水麵,一張覆蓋政、商、醫、教四大領域的罪惡網絡愈發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張宏斌利用教育局副局長的職權,為趙振海的兒童販賣提供“合法”外衣,通過修改孤兒院審批手續、搭建“送養”渠道,讓數以百計的孩子被強行帶走,販賣至全國各地;其妻子作為礦區醫院院長,篡改汙染檢測報告,幫助趙振海掩蓋礦區重度汙染的真相,任由有毒物質危害周邊居民健康,而趙振海則將販賣兒童和汙染企業所得的巨額利潤,一部分用於賄賂張宏斌等保護傘,一部分轉移至國外賬戶,形成閉環式的罪惡產業鏈。
而陸明的出現,打破了這個產業鏈的平衡。他作為當年的記者,憑借敏銳的洞察力,從礦區汙染事件入手,逐步查到了背後隱藏的兒童販賣黑幕,甚至掌握了張宏斌夫婦的犯罪證據。為了保住既得利益,張宏斌和趙振海聯手,對陸明痛下殺手,同時將知情的沈玥滅口,製造了兩起看似毫無關聯的失蹤與死亡案件。
“林辰的複仇目標,從來都不隻是趙振海一個人,”沈硯看著屏幕上的通話錄音文字版,低聲說道,“他要報複的,是整個罪惡網絡裡的每一個人——販賣兒童的人販子、提供庇護的保護傘、修改報告的幫凶,所有當年參與其中、手上沾著鮮血的人。”
李娟點點頭,眼神凝重:“十五年前,他親眼目睹了沈玥的遭遇,卻因為年紀太小無力阻止;十五年間,他一邊躲避追殺,一邊暗中收集證據,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讓所有凶手都付出代價。現在看來,他的複仇計劃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周密,也更決絕。”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警員發來消息,說周明軒又想起了一些關鍵信息。沈硯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審訊室。推開門,周明軒坐在審訊椅上,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比之前堅定了許多。
“我想起陸明了,”周明軒看到沈硯進來,立刻開口說道,“當年陸明來孤兒院采訪,說是要調查孩子們的生活狀況,其實是在暗中調查販賣的事情。他找過我好幾次,旁敲側擊地問孩子們的領養流程,我當時心裡有鬼,一直敷衍他。後來有一次,我看到他和沈玥偷偷說話,沈玥把一張紙條塞給了他,應該是證據。”
“那張紙條上寫了什麼?”沈硯追問。
“我不知道具體內容,但後來趙振海知道了這件事,大發雷霆,說沈玥吃裡扒外,還說陸明是個麻煩,必須除掉,”周明軒回憶著,聲音帶著恐懼,“我還聽說,陸明當年查到了一個‘中轉站’,就在城西礦區的一個廢棄倉庫裡,很多孩子都是先被關在那裡,再被送走的。陸明就是去那裡找證據的時候,被趙振海的人抓住的。”
城西礦區的廢棄倉庫!沈硯心中一震,這與李娟報告中提到的土壤成分線索不謀而合。那裡很可能不僅是囚禁沈玥的地方,也是陸明遇害、被藏屍的地點。
“還有,”周明軒像是下定了決心,語速極快地補充道,“那張完整的兒童販賣名單,趙振海一直藏在身邊,後來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副手。我聽說,名單上不僅有被販賣孩子的姓名、年齡,還有領養人的信息,甚至包括每個孩子的‘成交價’。隻要能找到這份名單,就能找到那些被拐的孩子,也能順藤摸瓜抓到更多的保護傘。”
沈硯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剛趕回局裡的陸時。陸時聽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城西礦區,那裡不僅是罪惡的起點,也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我們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審訊張宏斌和周明軒,逼問更多關於保護傘和名單的線索;另一路立刻前往城西礦區,搜查那個廢棄倉庫,尋找陸明的屍骨和可能殘留的證據。”
“我去礦區,”沈硯立刻說道,“我必須找到我妹妹當年被囚禁的地方,找到陸明的屍骨,給他們一個交代。”
陸時看著沈硯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好,我留在局裡坐鎮,協調各方力量。注意安全,礦區環境複雜,而且趙振海的餘黨可能還在附近活動。”
沈硯重重地點頭,轉身快步走出審訊室。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照亮了公安局大樓的輪廓。他握緊手中的鑒定報告,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十五年的等待與追尋,十五年的隱忍與堅持,終於迎來了曙光。沈玥的冤屈即將昭雪,陸明的下落即將揭曉,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終將被陽光徹底照亮。而這場跨越十五年的恩怨糾葛,也將在城西礦區的廢墟之上,迎來最終的清算。
沈硯驅車駛向城西礦區,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像是掠過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多的黑暗與危險,但他無所畏懼。因為他身後,是無數受害者的期盼,是正義終將到來的信念。
這場由報告揭開的黑幕序曲,已經奏響;而挖掘陸明秘密、尋找屍骨、追查完整販賣名單的終章,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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