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依的世界裡。
沒有“愛好”這個詞。
她的成績單上全是a+,體能測試遠超同齡人。
甚至碾壓絕大多數男生。
普通學習之外。
她的格鬥術、槍械拆解、靶場射擊……
所有父親額外增設的科目,她都趨近滿分。
她的人生,是一條被父親用鐵尺畫出的筆直軌道,終點清晰可見。
考上最好的軍事大學,穿上軍裝。
完美複刻她父親、母親、爺爺、奶奶的人生。
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完美。
同學們不願接觸她,甚至有些怕她。
老師們也覺得這個女孩,冰冷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更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從小到大,她的生日禮物,是一塊精度更高的戰術手表。
一柄更鋒利的求生匕首。
一套能更好吸汗的體能訓練服。
她從未主動索要過任何東西。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要”什麼。
直到那一天。
她十二歲生日那天。
父親第一次沒有帶她去訓練場。
而是去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
那是一個喧囂,光影交錯的體育館。
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狂熱和爆米花的味道。
中央的賽場上,正進行著一種名為“全戰領域”的競技比賽。
據說,這已經是全世界最火熱的體育項目。
她沒有問父親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她隻是聽話地跟著,坐下,然後按照父親的命令。
目不轉睛地看著賽場。
賽場上正在比賽的,是她父親的親弟弟。
她的叔叔——蘇澤。
這也是蘇澤第一次打進國內聯賽總決賽。
比賽開始了。
蘇依看著屏幕裡的叔叔。
他手持一杆銀色長槍,在人群中衝鋒,在刀光劍影裡搏殺。
他的動作和父親教給自己的搏殺技巧很像。
但有一點,完全不一樣。
他在笑。
在躲避致命攻擊的間隙,在長槍貫穿敵人護盾的瞬間。
他的臉上,是那種發自內心,無比興奮的笑容。
蘇依不理解。
這和我們的訓練,有什麼區彆?
她在心裡問自己。
戰鬥,是為了勝利,是為了用最高效的方式摧毀敵人。
為什麼要笑?
開心……
是什麼感覺?
她接受的軍事化訓練裡,沒有“開心”這個科目。
戰鬥的最後。
演變成了最慘烈的局麵。
雙方戰隊都隻剩下最後一人。
長槍蘇澤,對陣被譽為“雲州劍仙”的賀知。
全場沸騰。
蘇依看著屏幕裡那個渾身是傷的叔叔。
他沒有絲毫退縮,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暫避鋒芒的時候。
他卻發起了最為悍不畏死的衝鋒。
那一刻,蘇依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
蘇澤的那一聲怒吼仿佛是在她的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
她透過縫隙。
看到了天空之外還有天空。
那是更加廣袤無垠的世界。
那雙常年黯淡無光的眸子裡。
仿佛被投進了一顆火星。
她看著蘇澤那燃燒著生命的身影,看著他臉上那近乎瘋狂的笑容。
她好像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有一件真正亮晶晶的東西。
最終,蘇澤的長槍以一寸之差。
沒能刺穿劍仙的護盾,遺憾落敗。
當比賽結束的字樣跳出,蘇依才發現。
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紅了,胸口堵著一種她酸澀而又滾燙的情緒。
“哼。”
身旁,父親冷漠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浪費我的時間。”
他沒有打算多停留一秒。
直接站起身,轉身就往外走。
蘇依看著父親冷硬的背影,生平第一次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父親,不去……見見叔叔嗎?”
男人腳步未停,頭也不回。
“沒有做到最好,就沒有意義。”
“回家。”
從那天開始,蘇依的世界裡多了一道可以竊取的光。
她開始偷偷模仿叔叔。
在深夜無人的訓練室裡。
一遍遍地回放那些被她偷偷下載,畫質粗糙的戰鬥影像。
她學著他用長槍劃出華麗的圓弧。
學著他那看似多餘卻能迷惑對手的腳步。
那不再是父親教給她,隻為最高效殺傷而存在的冰冷技巧。
那是一種……
帶著溫度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父親在她的戰術終端裡。
發現了那個被加密的文件夾。
“這種花裡胡哨的東西,誰允許你看的!”
他將終端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你就用我教給你的東西!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去戰鬥!!”
“為了……什麼而戰鬥……”
蘇依下意識地,用蚊子般的聲音問了一句。
回應她的,是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