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大樓。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夜間空無一人的中心街道上。
嘴裡哼唱著已經跑調的雪絨花。
他找了個台階坐下。
抬起頭,看著那片被城市光芒映照得看不見星星的夜空。
“十年啊……”
“可能,還不到十年。”
“因為我肯定會比現在,更加拚命。”
“所以,具體還有多少年呢……”
嘿嘿。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就那麼仰麵躺了下去。
躺在了冰冷的馬路中央。
還好……還好當時我沒有向岑雪姐表白啊。
這要是答應我了,我豈不是要耽誤了彆人一輩子。
他緩緩抬起手,伸向那片深邃,看不見星星的夜空。
仿佛想要抓住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小手。
輕輕地握住了他抬起的手。
“哥,我聽楚瑩姐說你出門了,怎麼電話也不接。”
林笙看著出現在自己身旁的妹妹,笑了。
然後,他握著她的手猛地一用力。
“啊!”
林芸輕呼一聲,整個人都被他拽了下來。
重心不穩地趴在了他的胸口。
“你長大以後。”
林笙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的沙啞。
“我好像,就再也沒這麼抱過你了。”
“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哥。”
林芸的聲音,悶悶地從他胸口傳來。
“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個小孩子。”
“這可不算是誇獎哦,哥。”
“小芸啊。”
“嗯?”
林笙一邊輕輕地揉著林芸那頭柔順的長發。
一邊看著那片被城市光芒映照得一片虛無的夜空輕聲說道。
“有些事,我得告訴你了。”
“你作為我唯一的家人……”
“至少,要讓你知道。”
林芸卻笑了,那笑容在清冷的街燈下,顯得格外溫柔。
也格外地……令人心碎。
“不用了,哥。”
“嗯?”
“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將臉頰,更深地貼近他的胸膛。
仿佛要將他的心跳,永遠地刻進自己的靈魂裡。
“我能聽到你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這麼真實。這就夠了。”
“所以,以後的事彆說了好嗎?我不想聽。”
“是嗎?我們家小芸長大了,都學會安慰哥哥了?”
“不哭鼻子了?”
“不會了。”
“因為,總要有一個人,在哥哥的身後,默默地支持著你啊。”
林笙又用力揉了揉林芸剛洗過澡,很柔順的長發。
“我會先去見爸媽,替你跟他們道歉。”
“這樣,等你到了那邊,他們就不會再怪你了。”
林芸突然抱緊了林笙的身體。
“哥……”
她的聲音,在這一刻徹底碎了。
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
“我以為……我以為我做好準備了……但是你……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那顆滾燙的淚珠,終於砸落。
浸濕了他胸口的衣衫。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她再也無法抑製,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口。
瘦弱的肩膀顫抖著,開始輕聲啜泣。
“太過分了……你真的……太過分了……”
“……抱歉。”
“太過分啊……”
“……嗯,我知道。”
不遠處的街道上。
孟春秋帶著穿著白大褂的零號,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怎麼樣?”
孟春秋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風中響起。
“這就是人類。”
“他們在麵對死亡的時候,可以表現得無比淡然,甚至用死亡來開玩笑。”
“但也可以在下一個瞬間,就被最純粹的悲傷徹底擊碎。”
“你能試圖去分析這種行為邏輯嗎?”
零號那雙空洞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月下的兄妹。
“從神經生物學的角度來看,該行為屬於在接收到‘死亡預告’這一強應激源後,觸發的邊緣係統與前額葉皮質之間的衝突反應。”
“前者釋放出強烈的負麵情緒信號,而後者則試圖通過邏輯與理性進行壓製。”
“這種矛盾,導致了行為模式的不可預測性。”
“但……”
她的聲音,出現了微不可察的停頓。
“但該行為模式的最終輸出,並非是尋求‘生存最優解’,而是通過情感的共鳴,加深了個體之間的情感鏈接……”
“這與‘生存優先’的基礎邏輯相悖,形成了不可解的悖論。”
“哈哈哈。”
孟春秋乾笑了幾聲。
“如果你讓一台圖靈機,去證明一個經典的停機問題,它會陷入無限的循環。”
“同樣,如果你讓一個基於邏輯和算法的人工智能,去用它自己的方式證明‘意識’的存在,它最終隻會觸及到一個無法被自身邏輯所驗證自指的悖論。”
“它會宕機。”
“有些事,隻有人能理解。”
零號麵無表情地看著月下的兄妹。
看著那個趴在哥哥胸口哭得渾身顫抖的少女。
許久,她緩緩地開口。
“那……我會努力,變成一個人。”
“嗯?”
孟春秋愣了一下。
而後,他看到零號那張總是如同人偶般完美,卻又毫無生氣的臉上。
有了些許的變化。
她試圖向上牽動嘴角。
那是一個笨拙,甚至有些怪異的表情。
但那的確,是一個“微笑”的雛形。
“我會……保留下他的一切。”
她的聲音,依舊平直。
但那內容,卻擁有了一絲情感的重量。
“是啊。”
孟春秋看著她,眼中的冰冷。
在這一刻,似乎融化了些許。
他點了點頭。
“好好學習,好好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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