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天,從不是藍色。
它是翻滾的紫黑,是流淌的赤金,是偶爾撕裂虛空的慘白——那是混沌罡風刮過的痕跡。三千魔神在這片無序的能量海洋裡沉浮,或沉睡萬年,或廝殺不休,他們是混沌的孩子,也是混沌的囚徒,生來便帶著“爭”與“滅”的烙印。
這一日,混沌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嗡鳴”。
不是雷獸發怒的咆哮,不是空間破碎的脆響,更不是魔神廝殺時法則碰撞的爆鳴。那聲音像是從“無”中生出,細若遊絲,卻又重如萬鈞,輕得能鑽進最細微的能量縫隙,重得能壓垮最堅硬的混沌晶石。
最先感知到的,是沉睡在“玄黃母氣泉”旁的混沌巨鱷。
這頭活了九千萬年的老怪物,鱗甲上還沾著上一次廝殺時留下的、屬於“血影魔神”的暗紅血漬。它正將龐大的身軀蜷縮在泉眼周圍,貪婪地吸收著蘊含“大地本源”的玄黃氣,試圖在盤古那柄日益鋒利的巨斧陰影下,再精進一分法則。
“嗡——”
那聲奇異的震顫穿透它厚重的鱗甲,直抵元神核心。混沌巨鱷猛地睜開眼,金色的豎瞳裡炸開驚惶——它的元神在這震顫中竟微微發麻,仿佛有什麼東西,正隔著無儘時空,輕輕碰了一下它的“道”。
“誰?!”
它咆哮一聲,巨尾猛地拍向身後的混沌氣。渾濁的能量浪濤翻湧,卻連半片衣角都沒卷到。可那股讓元神發麻的感覺並未消失,反而像生了根,順著它與混沌氣相連的感知,不斷回溯源頭。
源頭在……虛無?
混沌巨鱷的瞳孔驟然收縮。
它活了近億年,見過誕生又湮滅的法則,見過互相吞噬的魔神,甚至見過盤古開天前那道撕裂混沌的斧芒虛影。但它從未想過,虛無裡會傳來動靜。
虛無,那是連混沌都無法觸及的絕對虛空,是“無”的極致。沒有能量,沒有法則,沒有時間,更不可能有“存在”。
可剛才那震顫,分明帶著“存在”的氣息——一種……淩駕於混沌所有法則之上的氣息。
混沌巨鱷的心臟如果它有的話)狂跳起來。它猛地轉身,放棄了快要到手的玄黃母氣,龐大的身軀在混沌中劃出一道殘影,朝著最近的魔神聚集地衝去。這等事,絕不能自己一個人扛著。
同一時間,混沌各處都掀起了波瀾。
西極,魔氣繚繞的“弑神淵”底,羅喉正用三千魔神的殘魂淬煉一柄漆黑長槍。槍身上纏繞的魔氣突然劇烈翻滾,像是遇到了天敵般瑟瑟發抖。羅喉皺眉,指尖魔氣凝成利刃,猛地刺入槍身:“慌什麼?”
可那股讓魔氣恐懼的氣息,卻順著槍身傳入他的掌心。羅喉瞳孔一縮,放下長槍,身影瞬間出現在淵頂。他抬頭望向混沌深處,那裡是虛無與混沌的交界,此刻竟隱約泛起一層極淡的、無法被魔氣侵蝕的光暈。
“那是什麼……”羅喉舔了舔唇角,猩紅的眸子裡閃過貪婪與警惕。他能感覺到,那光暈裡蘊含的力量,比他正在淬煉的弑神槍,甚至比盤古那柄破法斧,都要“本源”。
紫霄混沌,鴻鈞正盤膝坐在一株混沌青蓮上,閉目參悟“平衡之道”。他身前懸浮的三千道法則符文突然齊齊亮起,圍繞著他飛速旋轉,發出急促的嗡鳴。鴻鈞睜開眼,眸中倒映著符文旋轉的軌跡,指尖掐算的速度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變數……”他輕聲呢喃,語氣裡帶著一絲困惑,“不在混沌內,不在魔神中,不在盤古斧……在‘無’中?”
他推演了九遍,每一次的結果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虛無。可虛無中誕生“變數”,這本身就違背了混沌的根本法則。鴻鈞沉默片刻,抬手一揮,將青蓮花瓣化作一道清氣,朝著混沌巨鱷前往的聚集地飛去。
有些事,需得親眼看看。
南域“焚天穀”,掌控“火焰法則”的炎魔正將一頭倒黴的“冰煞魔神”按在岩漿海裡灼燒。冰煞魔神的慘叫戛然而止,因為那道奇異的震顫穿過火海,讓炎魔的火焰瞬間熄滅了一瞬。
“什麼鬼東西?”炎魔低頭看著自己驟然冷卻的手掌,那裡還殘留著一絲讓他心悸的“清涼”。他猛地抬頭,火焰般的紅發無風自動,“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本座麵前弄鬼?”
他抓起冰煞魔神的殘魂,一把捏碎,轉身朝著混沌巨鱷的方向追去。不管是什麼東西,敢打擾他修煉,就得燒個魂飛魄散!
短短半個時辰,混沌中近百位有頭有臉的魔神,都感知到了那道來自虛無的震顫。
有的如混沌巨鱷般驚惶,有的如羅喉般貪婪,有的如鴻鈞般審慎,有的如炎魔般暴怒。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彙聚——位於混沌中域的“萬魔台”。
那是三千魔神默認的“議事地”,雖從未有過真正的“議事”,卻總是在發生足以撼動混沌的大事時,成為各方勢力窺探、試探、甚至碰撞的焦點。
萬魔台並非實體,而是由億萬年來隕落魔神的殘念與法則碎片交織而成的一片灰色平台。平台邊緣是翻滾的混沌氣,中央則矗立著一塊刻滿模糊符文的石碑——據說,石碑上的符文會隨著混沌的“勢”而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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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石碑上的符文正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隱隱透出與那虛無震顫同源的氣息。
第一個抵達的混沌巨鱷,正趴在平台邊緣,不安地甩著尾巴。它龐大的身軀讓整個平台都在微微晃動,引得後來的魔神紛紛側目。
“老鱷魚,你慌什麼?”一個穿著骨甲、手持骨杖的瘦高魔神落在平台上,他是掌控“死亡法則”的枯骨魔神,聲音像骨頭摩擦般刺耳,“難道是盤古那家夥又有動靜了?”
混沌巨鱷抬頭,金色豎瞳掃過枯骨魔神:“比盤古更麻煩的事。”它頓了頓,壓低聲音,“虛無裡……好像有東西出來了。”
“虛無?”枯骨魔神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嘎嘎笑了起來,“你是睡糊塗了?虛無裡能有什麼?連法則都存不住的地方,難道能生出比我們還強的存在?”
“未必。”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隻見一位身著白衣、麵容模糊的魔神緩緩走來,她周身環繞著淡淡的光帶,所過之處,狂暴的混沌氣都變得溫順——這是掌控“秩序法則”的曦和魔神,也是少數能讓枯骨魔神收斂嘲諷的存在。
“剛才那道震顫,蘊含著‘創生’的氣息。”曦和魔神的聲音沒有起伏,卻清晰地傳入每個魔神耳中,“混沌的法則是‘毀滅’與‘爭奪’,而那氣息……是‘無中生有’。”
“無中生有?”眾魔神嘩然。
這四個字,觸及了混沌最根本的禁忌。混沌萬物,皆從“有”中衍生,即便是法則,也是混沌能量碰撞的產物。“無中生有”,那是連盤古都做不到的事——盤古開天,也需以自身為代價,將混沌“有”的部分轉化為天地。
“曦和,你確定?”一個身披雷紋戰甲的魔神踏空而來,周身雷光閃爍,正是掌控“雷電法則”的雷澤魔神。他剛與一頭“風魔”廝殺完,半邊身子還帶著焦黑的傷口,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曦和魔神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抬手一揮,一道光帶飛向石碑。光帶落在石碑上,與那些明亮的符文交織,竟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影像——那是一片比混沌更黑暗、更虛無的空間,空間中央,隱約有一點微光在緩緩跳動。
“那就是源頭。”曦和魔神道,“我以秩序法則推演,那微光正在‘生長’,每一次跳動,都會向混沌釋放出一絲‘源力’——就是剛才讓我們感知到的震顫。”
“源力?”羅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平台角落,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那片影像,“聽起來……是好東西。”
“好東西?”混沌巨鱷冷哼一聲,“剛才那絲震顫,就讓我的元神發麻。你覺得,能生出這種力量的存在,會是好惹的?”
“怕了?”炎魔的聲音帶著火焰般的灼熱,他大步流星地落在平台中央,周身火焰幾乎要將混沌氣點燃,“管他是什麼東西,敢在混沌裡搞出動靜,就得讓他知道,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炎魔說得對。”一個體型魁梧、渾身覆蓋著岩石鎧甲的魔神甕聲甕氣地說道,他是掌控“大地法則”的鎮嶽魔神,“混沌容不得異類。不管那虛無裡是什麼,都該滅了。”
“滅了?”鴻鈞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已坐在平台邊緣的一塊碎石上,手裡撚著一枚混沌蓮子,“若他真是‘無中生有’的存在,你憑什麼滅了他?”
鎮嶽魔神怒視鴻鈞:“鴻鈞,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難道你想護著那東西?”
鴻鈞淡淡一笑:“我隻說‘勢’。混沌的勢,是盤古開天。如今突然冒出一個能‘無中生有’的存在,或許……他就是破局的關鍵,也可能是更大的劫。在看清他之前,妄動隻會引火燒身。”
“看清?怎麼看清?”羅喉舔了舔唇角,眼中貪婪更盛,“難道要我們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跑去虛無邊圍觀?”
他的話提醒了眾魔神。虛無與混沌之間,隔著一道連法則都無法穿透的“無障壁”。尋常魔神彆說靠近,光是靠近那片區域,就會被“無”的力量侵蝕元神,輕則道基受損,重則魂飛魄散。
但……如果是一群頂尖魔神聯手呢?
平台上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石碑上的符文還在不斷閃爍,仿佛在催促著什麼。
“我去。”炎魔突然開口,火焰般的目光掃過眾魔神,“我倒要看看,這‘無中生有’的東西,能不能擋住我的焚天焰。”
“我跟你一起去。”雷澤魔神上前一步,雷光在他掌心劈啪作響,“正好,讓那東西見識見識,混沌的雷霆是什麼滋味。”
“算我一個。”鎮嶽魔神甕聲甕氣地加入,“我倒要看看,他的‘源力’,能不能破開我的大地之軀。”
枯骨魔神嘎嘎一笑:“這麼熱鬨的事,怎麼能少了我?若他真有那麼強,正好……讓我收集點新的殘魂。”
轉眼間,就有四位頂尖魔神決定前往探查。他們皆是混沌中排得上號的強者,各自掌控的法則都已修煉到巔峰,就算對上盤古,也能撐上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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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巨鱷看著他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它本能地覺得危險,但看著其他魔神躍躍欲試的樣子,又不甘心落於人後——萬一那虛無中的存在真有什麼寶貝,自己不去,豈不是虧了?
“我也去。”它最終還是沉聲道,“至少……能幫你們探探路。”
曦和魔神看著他們,沒有阻止,隻是道:“虛無邊緣的‘無障壁’會吞噬法則,你們最好將神力收斂到極致,不要輕易動用法則攻擊。”
“知道了。”炎魔不耐煩地揮揮手,率先朝著虛無與混沌的交界飛去。雷澤、鎮嶽、枯骨緊隨其後,混沌巨鱷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羅喉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沒有跟上去——讓這些蠢貨去探探虛實最好,若是那存在真的強大,他正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若是不堪一擊,再出手也不遲。
鴻鈞則撚著蓮子,目光落在石碑上那片影像上。他看到那微光的跳動越來越清晰,甚至隱約能看到,微光周圍,正緩緩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輪廓——似龍非龍,似蛇非蛇,周身纏繞著連秩序法則都無法解析的混沌氣。
“道境……”鴻鈞低聲呢喃,指尖的蓮子輕輕顫動,“原來,混沌之外,真有‘道’。”
他沒有跟去,也沒有留下,身影漸漸融入混沌氣中。有些事,不必親見,隻需觀其“勢”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