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虛的晨霧帶著鴻蒙初開的清冽,絲絲縷縷纏繞在新築的山門梁柱上。玄空立於玉石廣場中央,指尖劃過一塊未經雕琢的青色岩石,石麵上便浮現出“鴻蒙宗”三個古篆字。字跡剛落,周遭的靈氣便如潮水般湧來,在字間流轉成環——這是昨日源土子以九天息壤混合昆侖石築成的山門碑,雖無雕飾,卻已與昆侖山脈的地脈靈氣相融。
“大長老,”源風子自雲海中落下,衣袂沾著幾點星塵,“按您的吩咐,已在宗門外三百裡布下‘九曲迷蹤陣’,陣眼用了您給的‘定風珠’,即便是準聖初期的生靈闖入,也得在陣中繞上三日。”
玄空頷首,目光掃過身後初具雛形的建築群。正北是主殿“鴻蒙殿”,梁柱皆用洪荒初生的“沉水木”打造,木材中還能看見未散儘的先天水汽;東側是“藏經閣”,目前隻存著源七子記錄的《洪荒靈氣初錄》;西側是“演武場”,地麵鋪著從東荒運來的“火山岩”,能承受先天神火的灼燒。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唯獨缺了一樣最關鍵的東西。
“陣法、殿宇、典籍,皆為外物。”玄空望向虛空,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宗門立世,需有‘道’為骨。若無核心法訣,縱是占儘昆侖靈脈,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源火子恰好從煉丹房走出,聞言撓了撓頭:“可宗主臨行前隻說‘隱世觀劫’,沒提修行之事啊。難道咱們鴻蒙宗的弟子,不需要修煉?”
“觀劫即是修行。”玄空搖頭,“隻是這修行之法,非同尋常。洪荒初開,生靈或修肉身強橫,如未來巫族;或修靈氣吞吐,如三清;或修法則感悟,如女媧。然這些皆為‘術’,而非‘道’。我等既以‘鴻蒙’為名,當求本源。”
他話音剛落,天際忽然響起一聲輕鳴。那聲音不似風雷,不似鳥鳴,更像是混沌未開時的第一縷氣機震動。緊接著,一道紫金霞光自九天垂落,穿透昆侖的雲層,如一條光帶懸在廣場上空。霞光中,一枚玉簡緩緩旋轉,玉簡通體呈混沌色,表麵流淌著淡淡的鴻蒙紫氣,卻無一字一文,仿佛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
源七子齊齊變色,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他們能感覺到,玉簡中蘊含的力量遠超他們的認知——那不是靈氣,不是法則,而是一種更古老、更本源的存在,仿佛能隨意改寫洪荒的規則。
玄空卻神色平靜,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對著霞光深深一揖:“玄空,恭迎宗主法旨。”
虛空中傳來龍宇的聲音,那聲音不似人聲,更像是無數大道法則的共鳴,在每個人的識海中直接響起:“玄空,你可知‘道’為何物?”
玄空抬頭,朗聲道:“弟子以為,道是天地運行之規,是生靈演化之律,是混沌生滅之理。”
“然也,未儘然也。”龍宇的聲音帶著一絲縹緲,“你說的是‘道之顯’,而非‘道之本’。洪荒生靈皆在‘顯’中追逐,卻不知‘顯’源於‘隱’,‘隱’歸於‘源’。”
隨著他的話語,懸浮的玉簡忽然光芒大盛。無數金色的文字從玉簡中流淌而出,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卻在觸及地麵的瞬間化作光點,融入玄空的識海。玄空隻覺眉心一熱,無數信息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入——那是《鴻蒙大道經》的全文。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任由經文在識海中流轉。開篇第一句便顛覆了他對“道”的認知:“鴻蒙未判,有‘源’存焉。源非氣,非理,非空,非有,是為萬物之母,萬法之根。”
“此經分三篇。”龍宇的聲音繼續響起,“‘源起篇’述宇宙誕生之秘,教你見‘源’;‘演化篇’析洪荒法則之變,教你用‘源’;‘歸真篇’明心物合一之境,教你成‘源’。今日傳你‘源起篇’與‘演化篇’上篇,‘歸真篇’與‘演化篇’下篇,待鴻蒙宗有弟子能引動起源之力時,再傳不遲。”
玄空的識海中,經文正在自行演化。“源起篇”中,不僅有文字,還有無數動態的畫麵:先是一片虛無,虛無中誕生一點微光,微光膨脹為混沌,混沌中盤古蘇醒,開天辟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盤古身軀化為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這畫麵比任何典籍都要清晰,甚至能看到盤古開天時,每一縷清氣的流動軌跡。
“原來如此……”玄空喃喃自語,“盤古並非‘創造’了洪荒,而是以自身為‘源’,讓洪荒從‘隱’顯化為‘有’。祖巫是盤古精血所化,故天生掌控部分本源法則;三清是先天清氣所凝,故擅長感悟天道運行……”
“演化篇”則更為玄妙。它沒有直接記載任何神通法術,而是解析了法則的“演化邏輯”:比如“火”的本質,是起源之力的“散逸”狀態,故祝融的南明離火與太陽真火看似不同,本源卻相通;“水”的本質,是起源之力的“凝聚”狀態,故共工的洪水與四海之水,可借同一法則操控。
“這不是修行功法,”源木子目瞪口呆地看著玄空周身泛起的淡淡紫氣,“這像是……一本能看透萬物本質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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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玄空睜開眼,眸中仿佛有星辰生滅,“它教你如何‘見道’。尋常功法是給你一把劍,讓你學如何揮舞;《鴻蒙大道經》是給你一塊鐵,讓你明白劍為何是劍,以及它還能是刀、是斧、是犁。”
他抬手一揮,廣場中央的地麵忽然裂開,一株嫩芽從土中鑽出。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間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樹乾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細看之下,竟是“源起篇”的經文;樹葉呈現出青、赤、黃、白、黑五色,對應五行;樹冠籠罩之處,靈氣的流動變得清晰可見,如一條條透明的小溪。
“這是……”源金子伸手觸碰樹乾,指尖剛碰到紋路,便驚呼一聲,“我好像懂了!我之前用星辰精金鑄器,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原來我隻練了‘金之堅’,卻沒悟‘金之源’!星辰精金源於星辰碎片,星辰碎片源於混沌炁,若能引混沌炁入金,器物自會生出靈性!”
源火子也學著觸碰一片赤色的葉子,片刻後恍然:“我煉‘先天培元丹’時,總控不好火候。原來火不僅有‘烈’,還有‘藏’——就像源起篇說的,‘火散則焚,藏則溫’,煉丹需的是‘藏火’,而非‘烈火’!”
玄空微笑道:“這便是《鴻蒙大道經》的玄妙。它不直接賦予你力量,而是讓你看清力量的源頭。就像這棵‘道樹’,它是經文的具象化,能引動觀看者與自身本源的共鳴。”
他轉向源七子,神色變得嚴肅:“宗主有令,此經不可輕傳。日後鴻蒙宗收徒,需經三考。”
“哪三考?”源風子追問。
“一考心性。”玄空道,“於道樹下靜坐百日,心如止水,不起貪嗔癡念者,方可入山門。觀劫者,先需觀己心,心不靜,則見不到劫之真。”
“二考悟性。”他指向道樹的葉片,“能引動一片葉子發光者,傳‘源起篇’入門;能讓五行葉片同時發光者,傳‘源起篇’全篇。”
“三考緣法。”玄空望向虛空,“若有機緣在道樹下悟透‘源’與‘顯’的關係,方可傳‘演化篇’。至於‘歸真篇’,需等有人能以自身之力引動起源之力,那時自有宗主法旨降下。”
源七子齊齊躬身:“弟子謹記!”
此時,道樹忽然輕輕搖曳,一片青色的葉子飄落,落在玄空手中。葉子上浮現出幾行小字,是龍宇的補充吩咐:“鴻蒙宗不爭氣運,不奪靈根,唯以‘記錄’為任。《鴻蒙大道經》的修行,當與‘記錄’結合——觀一草一木之生滅,記其源;觀一法一術之演化,記其變;觀一劫一難之因果,記其理。記錄即是修行,修行即是記錄。”
玄空將葉子收好,心中豁然開朗。他終於明白龍宇立宗的真正用意——鴻蒙宗不是一個追求力量的宗門,而是一個“洪荒檔案館”,而《鴻蒙大道經》,就是打開這個檔案館的鑰匙。修行此經,能讓人以更本源的視角看待洪荒的一切,記錄下來的東西,才不會流於表麵。
三日後,宗門外傳來動靜。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狐被道樹的氣息吸引,衝破了九曲迷蹤陣的外層,在山門外徘徊不去。玄空命人將它引到道樹下,玉狐竟學著人的模樣,蹲坐在樹根處,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