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虛深處,雲霧如絮,繞著一座隱於虛空裂隙的殿宇流轉。此殿非金非石,殿牆似由混沌氣流凝成,簷角垂著星子串成的鈴,無風自鳴時,聲如鴻蒙初開的第一縷道音——正是龍宇自虛無之海攜來的起源殿投影。
三日前,龍宇立於殿內“萬象台”上,指尖劃過台麵上流轉的洪荒全息圖。圖中,盤古身化萬物未滿千年,洪荒大地仍處“生”之混沌:不周山巔的盤古脊柱還在噴薄先天元氣,東荒的雷澤裡,雷霆法則與水之法則衝撞,濺起的雷光碎雨落地便成了猙獰的凶獸;南域的火山群中,南明離火與大地濁氣糾纏,燒出的焰團滾到草原,竟化出了生有雙翼的異獸。
“洪荒生靈初誕,多攜混沌戾氣。”龍宇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內回響,尾音裹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龍漢初劫將起,這些先天異獸若無人護持,要麼死於三族爭奪,要麼被戾氣吞噬,淪為禍亂之源。”
他抬手按在萬象台上,台麵上的洪荒圖突然泛起漣漪,昆侖虛一帶的光影驟然放大。龍宇目光落在起源殿投影與洪荒實界的交界地帶——那是一片被混沌氣包裹的“虛隙”,既不屬於洪荒實界,也不屬起源殿本體,恰是兩界的緩衝帶。
“此處甚好。”龍宇指尖一點,虛隙中頓時響起“哢嚓”聲,混沌氣流如潮水般退開,露出一片方圓千裡的空地。地麵緩緩隆起,化作山川湖海的微縮形態:東邊是冒著白氣的溫泉湖,西邊是覆著冰霜的石林,南邊生著能發光的靈草,北邊則是一片黑沉沉的沼澤——竟是依著洪荒四方的地貌仿造而成。
“以起源力定界,引先天元氣為基,布‘眾生安靈陣’。”龍宇掌心浮出一枚流轉七彩光韻的圓盤,正是鴻蒙盤。他將圓盤拋向虛空,圓盤懸於虛隙上空,滴溜溜轉著,散出的光絲如蛛網般纏向新造的天地。光絲落地處,土壤裡鑽出了帶著法則符文的藤蔓,湖泊中浮出了能淨化戾氣的蓮,就連石林的縫隙裡,都長出了能安撫心神的“忘憂草”。
“此為‘萬獸園’。”龍宇收回手,看著那片初具雛形的天地,眸中閃過一絲暖意,“收容洪荒異獸幼崽,待它們褪去戾氣,再放回天地,或留於園中,也算為洪荒存一份生機。”
三日後,源七子奉龍宇之命,踏離鴻蒙宗山門,分頭尋找先天異獸幼崽。
源木子領了東荒的方向。他生得麵如冠玉,身著綠紋道袍,袖口繡著抽芽的嫩枝——作為源七子中最擅長與生靈溝通的存在,他腰間掛著一隻竹編的籠,籠裡墊著從鴻蒙宗靈田采的“溫靈葉”,正是為收容幼崽準備的。
東荒雷澤邊緣,黑沉沉的雲壓在低空,每一次雷鳴都像天鼓砸在地上,震得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源木子踩著一道由藤蔓織成的橋,在雷澤邊緣的枯林裡穿行。他耳尖微動,捕捉到一陣微弱的嗚咽聲,似貓似豹,卻裹著比雷霆更烈的煞氣。
“在那邊。”源木子撥開擋路的焦黑樹枝,眼前豁然出現一片被雷火焚燒過的空地。空地中央,一隻巴掌大的小獸正縮在斷樹樁下瑟瑟發抖。
這小獸生得極怪:頭似虎,卻長著一對彎曲的羊角,角尖泛著烏光;身如幼豹,脊背卻生著三排倒刺,刺尖滴著黑色的液珠,落地便將泥土灼出小坑;最奇的是它的尾巴,像一條蛇尾,末端卻開著一朵小小的、黑色的花,花瓣邊緣還在滴落火星。
“窮奇幼崽。”源木子心中了然。盤古開天後,混沌四凶的本源碎片散落洪荒,窮奇便是其一,天生攜“毀”與“殺”的法則,成年後以吞噬生靈怨氣為生,最是凶戾。可眼前這隻幼崽,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渾身的毛被雷火燎得焦黑,嗚咽聲裡滿是恐懼,哪有半分凶相?
源木子放輕腳步,剛想靠近,幼崽突然警覺地抬起頭,蛇尾上的黑花“啪”地綻開,噴出一縷黑煙。黑煙落地,竟化作一隻小骷髏,張牙舞爪地撲向源木子。
“戾氣已生,卻未成型。”源木子不慌不忙,摘下腰間的竹籠,掀開籠蓋。籠內的溫靈葉立刻散出淡淡的綠光,綠光觸到小骷髏,骷髏便像雪遇熱般融化了。
幼崽見狀,嚇得往後縮了縮,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卻因為太過幼小,聽起來反倒有些可憐。源木子從袖中取出一枚朱紅色的果子——那是源土子用九天息壤培育的“靜心果”,果皮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氣息。
他將果子放在地上,輕輕推了過去:“莫怕,我不害你。”
幼崽盯著果子看了半晌,又抬頭看了看源木子身上散出的草木清氣——那是與它天生的戾氣截然相反的“生”之氣息。或許是餓極了,或許是被清氣安撫,它猶豫著挪了挪爪子,飛快地叼起果子,縮回樹樁後狼吞虎咽起來。果子入腹,幼崽身上的黑煙淡了些,連發抖的幅度都小了。
源木子趁機又拿出幾片溫靈葉,鋪在地上,慢慢後退:“跟我走吧,有個地方,不會再有雷火傷你。”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幼崽吃完果子,看著源木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焦黑的斷壁殘垣——方才一場雷獸爭鬥,它的母親為了護它,被雷獸的利爪撕碎,隻留它孤零零地躲在這裡。它猶豫了片刻,終於邁著蹣跚的步子,跟在了源木子身後。
與此同時,源土子正在北荒的“濁沼”邊緣搜尋。
源土子生得敦實,穿著土黃色的短打,褲腳沾著泥,手裡拎著一隻沉甸甸的布袋,裡麵裝著他剛從沼澤裡挖的“鎮煞泥”。他要找的,是另一位混沌凶種——饕餮的幼崽。
饕餮,以“貪”為法則,生有吞天噬地之能,傳聞成年後可一口吞下一座山。但源土子從龍宇處得知,饕餮幼崽最是脆弱,若出生後得不到足夠的先天元氣,便會因過度吞噬自身本源而亡。
濁沼裡瘴氣彌漫,黑綠色的泥漿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偶爾有一尺長的毒蜈蚣從泥裡鑽出來,又被源土子撒出的鎮煞泥燒成了灰。源土子循著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吞噬”氣息往前走,越往沼澤深處,地麵的裂痕越多——顯然有什麼東西在這裡吞噬過大地元氣。
“在那兒!”源土子猛地停住腳。前方三丈外,一片凹陷的泥地裡,趴著一團灰撲撲的東西。
那東西比源木子找到的窮奇幼崽還要小,像一隻沒毛的小豬,卻長著一張占了半張臉的嘴,嘴裡滿是細密的尖牙。它正用爪子扒著泥土,瘋狂地往嘴裡塞,可泥土一入口,就被它喉嚨裡發出的吸力絞成了齏粉。它的肚子癟癟的,身上的皮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顯然吞噬了半天,卻沒吸收到半點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