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巫界裂穀的風裹著焦糊的血腥味,在血色天幕下卷成旋渦。蚩尤握著開天巨斧的指節泛白,斧刃上凝固的妖兵血痂被震得簌簌剝落——他已率三千巫兵在妖魂陣裡殺了三個時辰,可那由百萬妖魂凝成的黑霧像活物般,剛被斧風劈開一道缺口,轉瞬又被新的妖魂補上,將巫兵困在裂穀中段的亂石灘上。
“祖巫!東側妖魂最薄,我帶死士衝開一條路!”大巫刑天的銅頭被妖魂啃出深可見骨的齒痕,卻仍攥著乾戚往前踏了半步,身後二十名赤裸上身的巫兵立刻舉起骨盾,巫紋在皮膚上亮起猩紅的光。
蚩尤還沒開口,東側的黑霧突然傳來“哢”的一聲脆響,像是枯木被生生折斷。緊接著,一道青芒刺破霧靄,萬千道翠色木藤從裂穀崖壁上瘋長而出,像無數條靈動的蛇,將撲來的妖魂纏成粽子,藤尖的倒刺一絞,便將妖魂絞成飛散的黑屑。
“句芒祖巫!”刑天驚喜的喊聲剛落,一道身著青袍的身影已落在亂石灘中央。句芒的長發用木簪束在腦後,額間刻著淡青色的“木”字巫印,手中沒有持任何兵器,隻憑意念操控著木藤——作為東方木之祖巫,他本在東境鎮守靈脈,接到玄空傳訊“蚩尤中伏”時,連隨從都沒帶,直接撕裂空間趕了過來。
“蚩尤,你先帶巫兵往西側撤,這裡我來擋。”句芒的聲音像春風拂過草木,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抬手往地上一按,三棵十人合抱的古木瞬間破土而出,枝椏交錯成天然的屏障,將巫兵護在後麵。古木的樹皮上滲出透明的汁液,滴在受傷的巫兵身上,傷口處立刻長出嫩綠色的肉芽,疼痛感瞬間消散。
蚩尤看著句芒單薄卻挺拔的背影,喉結滾了滾:“不行!妖魂陣是鯤鵬布的,那老東西最擅長偷襲,你一個人……”
“我是木之祖巫,隻要還有一寸土地,我就能紮根。”句芒打斷他,青袍下擺被妖風吹得獵獵作響,“你是巫族未來的希望,不能死在這裡。快走!”
話音剛落,黑霧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像夜梟在啃食腐肉:“好一個‘紮根’!句芒,你以為憑這點微末的木係神通,就能破了我的妖魂陣?”
隨著聲音,黑霧劇烈翻滾,一個身穿黑袍、背生雙翼的身影緩緩浮現。鯤鵬的臉藏在兜帽陰影裡,隻露出一雙泛著幽藍寒光的眼睛,手中握著一柄由鯨骨製成的權杖,杖頭鑲嵌著一顆漆黑的珠子,正是用來操控妖魂的“妖魂珠”。他扇動雙翼,帶起陣陣腥風,裂穀崖壁上的岩石瞬間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鯤鵬!你敢暗設埋伏,算什麼英雄!”刑天怒喝著舉起乾戚,就要衝上去,卻被句芒用木藤拉住。
句芒盯著鯤鵬的權杖,眉頭微蹙:“你用萬妖殘魂煉陣,就不怕遭天譴?”
“天譴?”鯤鵬嗤笑一聲,權杖往地上一點,黑霧中立刻伸出無數隻蒼白的手,抓向古木屏障,“巫妖劫已起,天規早就碎了!今日不僅要殺了蚩尤,還要把你們這些自詡‘祖巫’的蠢貨,一個個挫骨揚灰!”
話音未落,鯤鵬突然扇動雙翼,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在句芒身後。他的右手化作鋒利的“裂海爪”,爪尖帶著能腐蝕神魂的黑海妖霧,直取句芒後心——他最擅長的就是趁敵不備,當年偷襲句芒時便用的這招,今日故技重施,篤定句芒來不及反應。
“小心!”蚩尤的吼聲幾乎要震裂裂穀。他想揮斧去救,可身前的妖魂突然瘋了般撲來,十幾隻妖魂纏住他的斧柄,還有幾隻往他臉上撲,逼得他不得不先揮斧自保。
句芒確實沒料到鯤鵬會這麼快動手。他剛才將大部分本源之力都用來催生古木、護住巫兵,後背的防禦本就薄弱。可就在裂海爪即將碰到他青袍的瞬間,他猛地轉身,左手凝聚出一麵由梧桐木製成的盾牌,盾牌上刻著繁複的巫紋,正是他用自身本源煉化的“青木盾”。
“鐺!”裂海爪撞在青木盾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黑海妖霧瞬間將盾牌裹住,滋滋地腐蝕著木盾表麵,原本翠綠的盾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開裂。句芒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妖霧的腐蝕性不僅傷盾牌,還順著盾牌傳到他的手臂,灼燒著他的經脈。
“就這點能耐?”鯤鵬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左手也化作裂海爪,雙爪同時發力,“給我碎!”
“哢嚓”一聲,青木盾應聲而碎。裂海爪沒有絲毫停頓,直刺句芒的胸口。句芒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沒有後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右手凝聚出一根翠色的木矛,用儘全身力氣,刺向鯤鵬的心臟——他知道自己躲不開這一擊,索性同歸於儘。
鯤鵬沒想到句芒會這麼狠,瞳孔驟然收縮。他想收回爪子,可木矛的速度太快,已經到了他的胸口。情急之下,他猛地扇動雙翼,身形往側麵偏移了半寸,木矛擦著他的肋骨刺過,帶出一串黑色的血液。但他的裂海爪,也結結實實地刺入了句芒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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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句芒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落在地上,瞬間長出一片血色的小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本源在快速流失,胸口的傷口處傳來陣陣劇痛,可他的手仍死死地抓著鯤鵬的手臂,不讓他抽回裂海爪。
“你……”鯤鵬皺著眉,想甩開句芒,卻發現句芒的身體裡長出無數根細小的木藤,纏在他的手臂上,像鎖鏈一樣鎖死了他的動作。
“蚩尤!走!”句芒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轉頭看向還在與妖魂纏鬥的蚩尤,聲音嘶啞卻堅定,“守住巫族……彆讓我們的血白流……”
蚩尤看著句芒胸口插著的裂海爪,看著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眼睛瞬間紅了。他猛地揮開纏在斧柄上的妖魂,開天巨斧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將身前的妖魂儘數斬碎。“我不走!我要殺了這老東西,為你報仇!”
“走啊!”句芒吼出這句話,突然將剩下的所有本源之力全部引爆。他的身體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青芒,無數道粗壯的木藤從他體內瘋長而出,不僅纏住了鯤鵬,還將整個亂石灘都籠罩起來。木藤上的倒刺瘋狂地刺向黑霧中的妖魂,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將妖魂陣攪得支離破碎。
鯤鵬被木藤纏得動彈不得,感受著木藤上傳來的毀滅之力,眼中終於露出了恐懼:“句芒!你瘋了!你這是在自毀元神!”
句芒沒有回答。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眼前閃過東境的靈脈,閃過其他祖巫的笑臉,閃過巫族孩子們在草地上奔跑的身影。他想起自己成為祖巫時的誓言——“以我之命,護巫族萬年”,現在,是時候兌現誓言了。
“祖巫!”刑天和巫兵們都紅了眼,想衝上去幫句芒,卻被句芒用最後一絲意念凝成的木牆擋住。
“帶……帶蚩尤走……”句芒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護好……巫族……”
話音未落,句芒的身體突然化作漫天的青芒,青芒落在木藤上,木藤瞬間變得更加粗壯,將鯤鵬纏得更緊。鯤鵬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妖力在快速流失,經脈被木藤絞得粉碎。最終,他用儘全身力氣,硬生生扯斷了被木藤纏住的手臂,化作一道黑影,狼狽地逃離了裂穀。
漫天的青芒漸漸散去,隻剩下滿地枯萎的木藤和一灘暗紅色的血跡。蚩尤瘋了般衝過去,跪在地上,雙手顫抖地撫摸著地上的血跡,卻隻摸到一片冰冷的焦土。
“句芒……句芒祖巫!”他嘶吼著,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痛苦,“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
刑天和巫兵們也都跪了下來,低著頭,淚水無聲地落在地上。裂穀裡一片死寂,隻有妖風吹過的聲音,像在為逝去的祖巫哀悼。
遠處,祝融和共工正率援兵趕來。他們看到裂穀裡的景象,看到跪在地上的蚩尤,看到滿地枯萎的木藤,心中瞬間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祝融猛地衝過去,抓住蚩尤的肩膀,聲音顫抖:“蚩尤!句芒呢?句芒祖巫呢?”
蚩尤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和血跡,聲音嘶啞:“他……他為了護我……被鯤鵬殺了……”
“什麼?”祝融瞳孔驟縮,手中的真火瞬間爆發,將周圍的焦土都燒得通紅,“鯤鵬!我要殺了他!我要把他挫骨揚灰!”
共工也握緊了手中的水神杖,眼中滿是暴怒:“妖庭欺人太甚!我們現在就殺上南天門,為句芒報仇!”
蚩尤緩緩站起身,抹掉臉上的淚水,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撿起地上的開天巨斧,斧刃上的血跡被他擦得乾乾淨淨。“報仇的事,以後再說。”他看著祝融和共工,聲音低沉卻有力,“句芒祖巫用命換了我們的命,我們不能讓他白死。現在,我們要帶著巫兵回去,守住巫族的土地,完成他的遺願。”
祝融和共工看著蚩尤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滿地枯萎的木藤,慢慢冷靜下來。他們知道蚩尤說得對,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句芒的死,已經讓巫族損失慘重,他們不能再讓更多的巫兵白白犧牲。
刑天站起身,將乾戚扛在肩上,沉聲道:“祖巫說得對!我們先回去,等整頓好兵力,再找妖庭算賬!”
巫兵們也都紛紛站起身,眼中雖然還帶著悲傷,但更多的是堅定。他們跟在蚩尤身後,一步步走出裂穀。走在最後的共工,回頭看了一眼滿地的木藤,默默地從地上撿起一根還帶著一絲綠意的藤條,放進懷裡——這是句芒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他要帶回去,葬在不周山的祖巫陵裡。
妖巫界裂穀的風依舊在吹,隻是風中的血腥味裡,多了一絲草木枯萎的氣息。句芒的死,像一顆石子投入巫妖大戰的漩渦,激起了千層浪。巫族上下,都籠罩在悲憤的氛圍中。而遠在天庭的帝俊和太一,得知鯤鵬殺了句芒,卻沒有留住蚩尤,不僅沒有責罰鯤鵬,反而更加堅定了“逐個鏟除祖巫”的計劃。
起源殿裡,龍宇看著玄空遞來的“句芒隕落”的傳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早就算出句芒有此一劫,卻不能乾預,隻能眼睜睜看著。“玄空,”他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記錄下來,巫妖劫第三劫,東方木之祖巫句芒,為護蚩尤,死於鯤鵬之手。”
玄空躬身應道:“是,尊上。”他拿起筆,在《巫妖劫全錄》上寫下這一行字,筆尖落下時,墨水在紙上暈開,像一滴凝固的血。
北境的冰窟裡,玄冥正閉目養傷。突然,她猛地睜開眼睛,胸口的巫印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十二祖巫血脈相連,句芒的死,讓她清晰地感覺到了本源的震顫。她站起身,走到冰窟的窗邊,看著遠處的血色天幕,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和冷厲。“鯤鵬……”她輕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裡帶著徹骨的寒意,“此仇,我必報。”
裂穀的那片焦土上,幾天後,竟有一株嫩綠的小草從句芒的血跡旁破土而出。小草在妖風中搖曳,卻始終沒有倒下,像是在訴說著一個關於堅守和犧牲的故事。而這個故事,也將永遠刻在巫族的曆史裡,刻在洪荒的每一寸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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