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離殿·玄衣入荒原
起源殿的霧靄還凝著昨夜龍宇溫過的鴻蒙氣,玄冥指尖拂過殿外階前那株從虛無之海伴生的“寂塵草”,草葉上的露珠便凝了霜——這是她收斂祖巫本源的征兆。此前三日夜,玄空來報,鴻蒙宗在洪荒東西南北四域設的“遺族安置點”,已有七處傳來回音,說“糧不足、獸襲頻、仙娥巡界時多有漠視”,她終究坐不住。
“我去看看。”昨夜她對龍宇說這話時,對方正以鴻蒙盤推演封神劫的隱線,指尖金紋頓了頓,隻遞來一枚刻著“玄”字的墨玉:“遇棘手的,捏碎它,我能感知方位。”此刻那墨玉正貼在玄冥心口,被她以自身本源裹著,成了最隱蔽的護身符。
她沒穿祖巫常披的玄黑鱗甲,隻換了一身洪荒凡俗女子常穿的粗布衣裙——是前些日子玄空帶回來的人族布料,灰撲撲的,領口還縫著補丁。為了掩去祖巫獨有的“大地陰寒氣”,她將本源壓在丹田三寸下,連腳步都放輕了,走在起源殿通往洪荒的“界隙道”上,竟沒驚起半片浮遊的混沌塵。
界隙道的儘頭是一片荒原,地麵還留著巫妖劫時東皇鐘砸出的裂穀,深不見底,風從穀裡卷出來,帶著焦糊的氣息——那是帝俊的太陽真火殘留的溫度,過了千年,竟還沒散乾淨。玄冥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裂穀邊緣的碎石,碎石瞬間化作齏粉,她眼底掠過一絲暗痛:這是當年巫族“石巫部”的聚居地,她還記得部裡的老巫祝喜歡在裂穀旁種“忘憂藤”,說“藤開時,能聞見先祖的氣息”,可如今連藤根都化作了灰。
“先去東域吧。”玄冥輕聲自語。東域是當年妖族“金烏部”的邊緣領地,也是鴻蒙宗第一個設安置點的地方,玄空說那裡住著三百多隻幸存的金烏幼崽,還有二十幾個巫族的“木巫”後裔——木巫善植,按理說該能在廢墟裡種出些吃食,可傳回的消息卻說“連野菜都被凶獸刨光了”。
她化作一道輕煙,貼著荒原的地麵掠去。路過一片斷壁殘垣時,聽見牆後傳來細碎的“啄食聲”,她頓住腳步,隱在斷牆的陰影裡看——是三隻羽毛還沒長齊的小金烏,正圍著一塊乾硬的“粟餅”啄,那粟餅上還沾著泥,最瘦的那隻小金烏啄了兩下,就跌坐在地上,發出細弱的“啾啾”聲。
“彆搶,分著吃。”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牆後傳來,是隻成年金烏,右翼缺了一半,羽毛焦黑,顯然是被太陽真火反噬過。它把粟餅掰成三塊,最小的那塊遞給跌坐的幼崽,自己則舔了舔沾在爪上的餅渣。
玄冥心口一緊,剛要上前,卻見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是天庭的巡界仙娥,騎著“雲駒”,衣袂飄飄,手裡還拿著名冊。那隻成年金烏瞬間把幼崽護在身後,翅膀繃得筆直,連呼吸都放輕了。
“東域安置點,金烏族,在冊三百二十六隻,今日清點,少了三隻?”仙娥的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淡,手裡的名冊“嘩啦”一聲翻頁,“昨日說少了兩隻,今日又少一隻,是被凶獸叼走了,還是自己跑了?”
“是、是被‘裂地獸’叼走的。”成年金烏的聲音發顫,“昨夜裂地獸闖進來,我們打不過……”
“打不過?”仙娥冷笑一聲,手裡的馬鞭指了指斷牆後的幼崽,“鴻蒙宗每月送的粟餅夠你們吃,你們自己守不住,倒怪起凶獸來了?下次再少一隻,這月的粟餅就減半。”說罷,她駕著雲駒轉身就走,馬蹄揚起的塵土,正好落在那隻瘦小金烏的臉上,幼崽嚇得縮了縮脖子,卻不敢哭出聲。
等仙娥走遠了,成年金烏才癱坐在地上,用沒受傷的左翼摟住幼崽,低聲道:“彆怕,明日我去南邊的‘黑木林’找找,說不定能摘到些野果。”
“阿父,黑木林裡有‘毒瘴’,上次王叔去了就沒回來……”最小的幼崽怯生生地說。
成年金烏沒說話,隻是用喙蹭了蹭幼崽的頭頂,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玄冥看著這一幕,指尖的墨玉微微發燙——她差點忘了,當年巫妖劫時,金烏族的成年戰力幾乎全死在祖巫的“十二都天神煞陣”裡,剩下的要麼是幼崽,要麼是像這隻金烏一樣,被太陽真火傷了本源的殘兵,哪還有力氣對抗凶獸?
“你是‘離火部’的吧?”玄冥從陰影裡走出來,聲音放得極柔。她記得離火部的金烏,右翼都有一道赤色的紋,方才那隻成年金烏的右翼殘羽上,正好有這樣一道紋。
成年金烏猛地抬頭,警惕地盯著她:“你是誰?”它能感覺到,眼前這女子身上沒有仙娥的“仙氣”,也沒有巫族的“煞氣”,可不知為何,卻讓它覺得親切。
“我是來看看你們的。”玄冥蹲下身,從懷裡摸出一塊“鴻蒙糕”——是龍宇平日裡給她當零嘴的,蘊含的靈氣不烈,卻能填肚子。她把糕遞過去,“給幼崽們吃吧,這個能補點力氣。”
成年金烏盯著鴻蒙糕看了半晌,突然眼眶就紅了——這糕的氣息,像極了當年妖皇帝俊宮裡的“凝神糕”,隻是比那糕更純。它顫抖著伸出喙,叼過糕,掰成三塊遞給幼崽,然後對著玄冥深深低下頭:“多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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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粟餅,夠吃嗎?”玄冥問。
“不夠。”成年金烏歎了口氣,“鴻蒙宗每月初一送一次,每人隻有三塊,幼崽多,分下來每天隻能吃小半塊。上次去問玄空長老,長老說天庭撥的糧不夠,他也沒辦法。”
“仙娥巡界時,從不幫你們嗎?”
“幫?”成年金烏苦笑著搖頭,“上次裂地獸闖進來,我們去喊巡界的仙娥,仙娥說‘巫妖遺族的事,自己解決’,轉頭就走了。後來還是木巫部的阿婆,用‘引木術’把裂地獸引開,可阿婆也被獸爪抓傷了,到現在還躺著起不來。”
玄冥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原本以為,有鴻蒙宗和天庭聯手,遺族的日子總能好過些,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光景。她站起身,對成年金烏說:“你帶我去見木巫部的阿婆吧,我或許能幫她治傷。”
成年金烏愣了愣,隨即大喜:“真的嗎?姑娘若能治好阿婆,我們離火部全族都感激你!”說罷,它領著玄冥穿過斷牆,往安置點的深處走去。
安置點的深處,是幾間用樹皮和茅草搭的棚子,最裡麵的一間棚子前,掛著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麵刻著“木巫部”三個字。棚子裡很暗,隻有一縷陽光從茅草的縫隙裡透進來,照在鋪著乾草的地上——木巫阿婆正躺在那裡,左腿上纏著破布,布上滲著黑血,臉色蒼白得像紙。
“阿婆,我帶了能治傷的姑娘來。”成年金烏輕聲喊道。
木巫阿婆緩緩睜開眼,看見玄冥時,眼神頓了頓,隨即皺起眉頭:“姑娘,你身上……有巫族的氣息?”她是木巫,對本源氣息最敏感,哪怕玄冥壓得再深,她也能隱約察覺到一絲。
玄冥沒否認,隻是走上前,蹲在阿婆身邊,輕輕掀開她腿上的破布——傷口很深,邊緣已經發黑,是裂地獸的“腐毒”,若再拖幾日,恐怕整條腿都保不住。她從心口摸出那枚墨玉,指尖凝出一絲極淡的陰寒本源,輕輕點在傷口上。
“啊——”阿婆疼得悶哼一聲,卻很快又舒了口氣,“這氣息……像玄冥祖巫的‘大地陰寒氣’……”
玄冥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向阿婆:“阿婆認識我?”
阿婆笑了,眼底泛起淚光:“當年祖巫大人在‘不周山’主持十二都天神煞陣時,我見過您一麵。您那時穿著玄黑鱗甲,站在陣眼上,連帝俊的太陽真火都不怕……”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您的氣息。”
玄冥的心猛地一揪。她以為過了千年,當年的舊部早就忘了她,卻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她在不周山的模樣。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陰寒本源一點點滲入傷口,化解腐毒,又從懷裡摸出一顆“凝神丹”——是龍宇給她備的,能補本源,她輕輕喂阿婆服下:“阿婆,這藥能幫你補補本源,過幾日就能好。”
阿婆服下丹藥,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她抓住玄冥的手,急切地問:“祖巫大人,您是來救我們的嗎?我們……我們快撐不下去了。”
玄冥看著阿婆期盼的眼神,又想起剛才那三隻瘦小金烏的模樣,用力點了點頭:“是,我來救你們。”
第二章西疆·骨笛訴舊殤
從東域安置點離開時,離火部的金烏和木巫部的族人都來送她,手裡拿著剛從地裡挖的、還帶著泥的紅薯——是阿婆用玄冥留下的本源催熟的,雖然小,卻透著香甜。玄冥沒要,隻讓他們自己留著吃,又囑咐成年金烏:“若再遇凶獸或仙娥刁難,就往北邊的‘青風崖’去,那裡有鴻蒙宗的弟子,會幫你們。”
她知道,隻靠自己一人,救不了所有遺族。東域隻是開始,接下來還有西域、南疆、北疆,每一處都可能有像離火部、木巫部這樣的困境。
往西域去的路更難走。西域本是巫族“風巫部”的領地,巫妖劫時被羅喉的“滅世黑蓮”燒過,地麵全是焦土,連一根草都長不出來。玄冥走了半日,才看見遠處有一縷炊煙,順著炊煙找過去,是一處用石頭壘起來的矮牆,牆裡住著十幾個人——都是風巫部的後裔,還有幾個妖族的“狐族”。
“誰?”牆頭上探出一個少年的腦袋,手裡拿著一根骨笛,骨笛是用凶獸的骨頭做的,上麵刻著風巫部的圖騰。少年的眼神很警惕,見玄冥穿著粗布衣裙,才稍微放鬆了些,“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路過,想討口水喝。”玄冥說。
少年猶豫了一下,從牆上跳下來,打開了石頭門:“進來吧,水不多,隻能給你半碗。”
院子裡很簡陋,隻有三間石屋,牆角堆著一些乾柴,還有幾隻瘦得隻剩骨頭的羊。一個老婦人坐在石屋前的門檻上,手裡縫著一件破舊的皮衣,看見玄冥,抬起頭笑了笑,露出缺了兩顆牙的嘴:“姑娘,坐吧。”
少年端來半碗水,水很渾濁,裡麵還飄著些雜質。玄冥接過,沒喝,隻是放在手邊,問老婦人:“阿婆,這裡就你們十幾個人嗎?”
“還有幾個去南邊找水了,還沒回來。”老婦人歎了口氣,“西域的水越來越少了,上次找到的那口井,昨天也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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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巫部不是善控風嗎?不能引些雨水來?”玄冥問。風巫部的族人,能借風引雨,當年在巫妖劫時,曾幫巫族擋過不少妖族的“水攻”。
老婦人搖了搖頭:“姑娘,你不知道,巫妖劫後,我們風巫部的本源就弱了。當年的大巫,要麼死在劫裡,要麼被太陽真火傷了本源,現在剩下的,都是些沒覺醒多少本源的孩子,能引些小風,卻引不來雨。”她說著,指了指那個少年,“這孩子叫‘風離’,是我們部裡本源最強的,可他最多也隻能讓石屋前的柴禾動一動。”
風離聽見這話,低下頭,攥緊了手裡的骨笛。玄冥看著他,想起當年風巫部的大巫“風伯”,那個能呼風喚雨的漢子,每次見到她,都會笑著遞來一支用風靈草做的笛,說“祖巫大人,吹這支笛,能定風”。可如今,風巫部的後裔,連引雨都做不到。
“阿婆,你們沒去鴻蒙宗的安置點嗎?”玄冥問。
“去了,去年去的。”老婦人說,“可安置點在‘黑風口’,那裡的風比刀子還利,我們住了半個月,就有三個孩子被風吹傷了,後來玄空長老就讓我們搬出來,說找個避風的地方住著,每月給我們送糧。”
“糧夠吃嗎?”
“夠是夠,就是……”老婦人頓了頓,看了看風離,才繼續說,“就是送糧的仙娥,總喜歡拿我們的東西。上次送糧來,仙娥看見風離的骨笛,說‘這骨笛不錯,能當玩物’,就要拿走,風離不給,她就把我們當月的糧扣了一半。”
風離的臉漲得通紅,咬著牙說:“那是我阿父留給我的!阿父死在巫妖劫裡,就剩這根骨笛了!”
玄冥的心又疼了。她伸手,輕輕摸了摸風離的頭:“骨笛很好,不能給彆人。”她從懷裡摸出一塊“風靈玉”——是當年風伯送給她的,能增強風係本源,她把玉遞給風離,“拿著這個,以後你就能引更大的風了,也能保護阿婆。”
風離接過玉,玉上的風係本源瞬間湧入他的體內,他驚喜地睜大眼睛:“我……我能感覺到風了!”他拿起骨笛,吹了起來,笛聲不再像之前那樣細弱,反而帶著一股清冽的風,吹得院子裡的乾柴輕輕晃動。
老婦人看著這一幕,眼淚流了下來:“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阿婆,你們以後若再遇仙娥刁難,就說你們是玄冥祖巫的舊部。”玄冥說,“我會跟玄空長老說,讓他多照拂你們。”
老婦人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對著玄冥深深鞠了一躬:“多謝祖巫大人!”她活了快千年,自然聽過玄冥祖巫的名字,也知道風巫部當年受過玄冥的照拂。
玄冥扶起老婦人,剛要說話,卻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找水的族人回來了,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手裡拿著一個空水桶,臉上滿是失望:“阿婆,南邊的井也乾了,我們……我們沒找到水。”
“彆急。”玄冥站起身,走到院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是灰蒙蒙的,沒有一絲雲。她深吸一口氣,將壓在丹田的本源稍稍釋放了一些,指尖凝出一道陰寒氣,對著天空輕輕一點——瞬間,遠處的天空聚集起一團烏雲,很快就飄了過來,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
“下雨了!下雨了!”族人們歡呼起來,紛紛跑到院子裡,仰著頭接雨水。風離也跑到雨中,吹著骨笛,笛聲和雨聲混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蒼涼與希望。
玄冥站在屋簷下,看著雨中的族人,眼底泛起一絲暖意。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要讓遺族真正過上好日子,還需要更多的努力——比如讓天庭的仙娥改變態度,比如讓鴻蒙宗的糧再多一些,比如讓那些受傷的本源慢慢恢複。
雨下了半個時辰,地麵濕透了,族人們挖了幾個坑,收集雨水。中年漢子走到玄冥麵前,感激地說:“多謝姑娘,若不是你,我們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用謝。”玄冥說,“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她從懷裡摸出一張地圖,是龍宇給她的,上麵標著洪荒各地的水源地,她把地圖遞給中年漢子:“這上麵標著西域的幾處水源,你們可以去那裡找水,記得多帶些容器。”
中年漢子接過地圖,如獲至寶:“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離開西域時,風離吹著骨笛送她,笛聲裡沒有了之前的怯懦,多了幾分堅定。玄冥回頭看了一眼那處石頭壘的矮牆,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所有巫妖遺族,都能像這樣,有飯吃、有水喝、有尊嚴地活著。
第三章南疆·血藤映殘魂
南疆的氣候和東域、西域不同,常年濕熱,到處都是茂密的叢林,可也正因如此,這裡的凶獸最多,最危險。玄冥剛進入南疆地界,就聽見叢林裡傳來“嗷嗚”的獸吼——是“赤瞳獸”,一種以吸食生靈本源為生的凶獸,在巫妖劫時,曾被巫族的“火巫部”大量捕殺,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麼多。
她隱在一棵大樹後,看見一隻赤瞳獸正追著一隻受傷的妖族“兔妖”,兔妖的後腿流著血,跑得踉踉蹌蹌,眼看就要被赤瞳獸追上。玄冥指尖凝出一道陰寒氣,對著赤瞳獸的眼睛射去——赤瞳獸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倒在地上,兔妖趁機鑽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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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兔妖從灌木叢裡探出頭,聲音帶著哭腔。它是一隻白色的兔妖,耳朵上還沾著血,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年紀。
“你沒事吧?”玄冥走過去,看了看它的後腿,傷口很深,還在流血。
“沒事,就是腿有點疼。”兔妖咬著牙說,“我是去給族裡的長老找‘止血草’的,長老昨天被赤瞳獸抓傷了,再不治就來不及了。”
“你們的族地在哪裡?我帶你去。”玄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