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日落照片送到廣寒城的那天上午，陽光正好透過觀測台的玻璃，灑在李哥的紀念架上。老趙捧著鑲好框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往架上放：“李哥，你看，火星的日落比地球紅，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林深站在旁邊，手一直揣在口袋裡，摸著裝著母親碎片的存儲設備——藍色光點隔著布料，還能感覺到微弱的溫度。“也讓我媽看看，”他輕聲說，“她總說‘這輩子沒見過外星的太陽’，現在也算見著了。”
張大爺拄著拐杖，懷裡抱著魂匣，湊過來看照片：“真好看，等回去了，我也跟樂樂說，月球上能看見火星的日落。”小王在旁邊調試投影儀，想把照片投在牆上，讓更多人看見。
就在這時，林深口袋裡的存儲設備突然“嗡”地響了一聲，藍色光點透過布料，變得忽明忽暗。“咋回事？”老趙最先發現不對，“碎片信號咋不穩了？”
林深趕緊掏出來，屏幕上的波紋突然亂跳，匹配度從82往下掉。小陳的聲音突然從手環裡炸出來，帶著慌：“哥！不好了！基地西南角檢測到混沌體信號！比上次的還強，正往你那邊衝！”
“混沌體？！”老趙臉色瞬間白了，“昨天不是清完了嗎？怎麼還有？”
“是殘留的碎片融合了！”艾拉的視頻切進來，她手裡拿著碎片追蹤圖，“陸承宇當年在服務器深處藏了‘意識誘餌’，昨天清理沒找到，現在被阿姨的碎片信號吸引，重新聚成混沌體了！”
林深看著存儲設備上的光點越來越暗，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回頭一看，一團比上次更大的黑霧正從通風口鑽出來，所過之處，投影儀、紀念架上的電子燭燈全黑了。
“快跑！它衝著你來的！”老趙拉著林深想躲，卻被林深甩開了。他死死攥著存儲設備，手都在抖，聲音帶著哽咽：“它要的是我媽……我不能躲，一躲，碎片就沒了。”
“你瘋了？！”老趙急得跳腳，“混沌體連李哥都傷了，你硬抗會出事的！蘇姐，快想想辦法！”
蘇晚的視頻裡，她正拿著神經鏡手冊飛快翻頁：“林博士，用上次的乾擾器！我已經讓小陳把媽媽的預采集數據同步到你的手環裡，你把數據往左邊引，混沌體跟著信號走，我們遠程啟動基地的大型乾擾器！”
小陳在旁邊喊：“哥！數據傳完了！你快動啊！混沌體離你隻有五米了！”
黑霧越來越近，林深甚至能感覺到它帶來的寒意——像07號日誌裡寫的“深海的冷”。但他沒動，隻是把存儲設備抱在懷裡，盯著混沌體，突然喊出聲：“不要傷害她！不準碰她！”
聲音不大，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失控——平時他麵對危機總說“彆慌，有辦法”，可這次，他的聲音在發顫，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他想起媽媽在院子裡摘月季，說“小深要多笑”；想起媽媽做紅燒肉，把冰糖一顆顆放進鍋裡，說“甜一點，日子才好過”；想起媽媽忘了他的名字，卻還攥著他的手，說“你是誰？怎麼這麼像我兒子”。
“哥！你彆硬扛！”小王拿著便攜乾擾器跑過來，想往混沌體前麵衝，卻被林深攔住：“彆過來！它要的是我手裡的碎片，你們彆沾邊！”
混沌體突然停下，在離林深一米遠的地方打轉，像是在試探。林深突然想起蘇晚說的“用預采集數據引導”，他掏出手機，點開媽媽的預采集語音——“紅燒肉要放冰糖，才夠甜”的聲音在觀測台裡響起。
黑霧瞬間動了，朝著手機的方向飄過去。“就是現在！”蘇晚的聲音喊起來，“小陳，啟動大型乾擾器！”
“收到！啟動！”小陳的聲音帶著緊張，觀測台頂部突然降下四個乾擾器，金色的光圈瞬間罩住混沌體。黑霧在光圈裡掙紮，慢慢散成細小的碎片，最後消失不見。
林深癱坐在地上，懷裡還緊緊抱著存儲設備，藍色光點重新亮起來，裡麵傳來媽媽模糊的聲音：“……小深，彆怕……”
“阿姨沒事了！哥，你沒事吧？”小陳的視頻裡，他急得快哭了。林深搖了搖頭，說不出話，隻是摸著光點，眼淚掉在設備上。
老趙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了，都過去了。你剛才……可把我們嚇壞了，第一次見你這樣。”
林深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我怕……怕再也聽不到她說放冰糖，怕再也記不起她澆月季的樣子。以前做技術，總想著要冷靜，要客觀，可這次……她在裡麵，我冷靜不下來。”
張大爺走過來，把一顆橘子糖放在他手裡：“孩子，這不叫不冷靜，這叫在乎。要是不在乎，再重要的碎片也隻是數據。你媽知道你這麼護著她，肯定高興。”
蘇晚的視頻裡，她輕輕歎了口氣：“林博士，我們做意識永生，不就是為了守護這些‘在乎’嗎？要是連你都不能為媽媽失控一次，那技術還有什麼意義？”
傍晚的時候，基地的大型乾擾器還在運行，確保沒有殘留的混沌體碎片。林深坐在觀測台邊，懷裡抱著存儲設備，看著火星日落的照片——紅色的太陽落在火星地平線，像媽媽煮紅燒肉時的糖色。
他掏出手機，給地球的家裡打了個電話，是鄰居張阿姨接的：“深兒？你媽今天在院子裡待了好久，摸著月季說‘好像有我家孩子的消息了’，你說奇不奇？”
林深笑著點頭，眼淚卻又掉了下來：“張阿姨，麻煩你多幫我看看她，我很快就回去，給她做放冰糖的紅燒肉。”
掛了電話，他在日誌裡寫下：“今天在混沌體前喊出‘不要傷害她’，才明白技術的終極意義不是‘永生’，是‘守護’——守護那些讓我們失控的人，守護那些不能失去的念想。”
老趙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可可：“明天就能安排回地球的航線了，你媽還等著你的紅燒肉呢。”
林深接過熱可可，看著懷裡的藍色光點，突然覺得，所有的冒險、所有的失控，都值了。因為他知道，他不僅要帶媽媽的碎片回家，還要帶李哥的心願、03號的日落夢回家——這些念想，才是他一路走來，最珍貴的東西。
“嗯，”林深笑著說，“回去就做，放好多好多冰糖，甜一點，日子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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