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給船在地球航天港停穩時，天剛蒙蒙亮。林深抱著裝母親意識碎片的設備，連行李都沒顧上拿，就往家跑——張阿姨昨晚發消息說，母親昨天蹲在月季花邊待了半宿，嘴裡念叨著“小深該回來了”。
剛到院門口，就看見張阿姨坐在石階上擇菜，看見他就站起來：“可算回來了！你媽今早醒得早，聽見動靜就往門口瞅，我攔都攔不住！”
林深推開院門，果然看見母親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手裡攥著個澆花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看見林深，她慢慢站起來，手微微發抖：“你……你是誰？看著眼熟……”
“媽，是我，小深啊！”林深趕緊跑過去，把設備放在石桌上，“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咱們把你之前‘丟’的念想找回來。”
張阿姨湊過來，幫著把母親扶回藤椅：“你媽這幾天記性時好時壞，昨天還能說出‘月季花要澆溫水’，今天又認不出人了——你那碎片能管用不？”
“能！”林深打開設備，調出母親的意識預采集數據，“蘇姐教我了，把碎片導入魂匣，再用熟悉的聲音引導，就能喚醒她的記憶。”他從包裡掏出個銀色魂匣，這是倫理小組特意為母親定製的，上麵刻著小小的月季花圖案。
碎片導入的瞬間，魂匣突然亮了，發出溫暖的藍光。母親的眼睛慢慢亮起來，盯著魂匣，突然說：“……月季花，該澆水了，彆用涼水……”
“媽！你記起來了！”林深激動得聲音發顫，張阿姨也抹了抹眼淚：“太好了！這下你不用再擔心了！”
可就在這時，母親突然抓住林深的手，眼神變得慌亂，嘴裡斷斷續續地說：“不要……永生……小深，彆搞……”
林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媽，你說啥？永生不好嗎？這樣你就能記住我，記住月季花了啊！”
母親搖著頭，手攥得更緊，聲音帶著哭腔：“記不住……還是會忘……你太累了，彆為我……累著……”說完，她的頭慢慢垂下去，魂匣的藍光也暗了點，不再說話，隻是緊緊攥著林深的手。
“這咋回事啊？”張阿姨急了，“剛才還好好的，咋突然說不要永生了？”
林深掏出手機，手都在抖，趕緊連蘇晚的視頻：“蘇姐！我媽導入碎片後，突然說‘不要永生’，還說怕我累著——這是咋回事？是不是碎片出問題了？”
蘇晚的視頻裡，她正對著神經鏡分析數據，臉色也嚴肅起來：“彆慌！不是碎片問題，是阿姨的心理顧慮——你看她的意識波動，提到‘永生’時，β波振幅掉得厲害，說明她對‘永生’有恐懼，不是真的抗拒，是怕成為你的負擔。”
“負擔？”林深愣了，“我從沒覺得她是負擔啊！”
“阿姨自己覺得。”張阿姨突然開口，聲音低了點，“你媽前幾天跟我說，‘小深天天為我跑東跑西，我要是一直記不住，他這輩子都得圍著我轉’——她是怕耽誤你，不是不要永生。”
蘇晚點點頭：“張阿姨說得對！很多阿爾茨海默患者都會這樣，覺得自己‘沒用’，怕拖累家人——林深，你得跟阿姨說清楚，永生不是讓她一個人‘扛著’記憶，是你們一起‘守著’念想，你不累，反而高興。”
林深蹲在母親麵前，握著她的手，輕聲說：“媽，你聽我說，我不累。能幫你記住月季花，記住紅燒肉放冰糖，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永生不是讓你一個人記，是咱們一起記——你忘了，我提醒你；我忙了，你幫我記著回家的路，這多好啊！”
母親慢慢抬起頭，眼睛裡有了點光，魂匣的藍光也亮了點。她盯著林深，猶豫了半天，小聲說：“……一起？記著？”
“對！一起！”林深從兜裡掏出顆冰糖，放在母親手裡，“你看，這是做紅燒肉的冰糖，咱們一起記著，下次我做，你幫我放，好不好？”
母親捏著冰糖，手指輕輕摩挲著，突然笑了，雖然笑得很輕，卻像院子裡的月季花一樣，慢慢綻開：“……好，一起……放冰糖……”
魂匣的藍光瞬間變亮，屏幕上跳出“意識碎片融合成功”的提示，還傳來母親清晰的聲音：“……小深，院子裡的月季，該澆溫水了……”
“哎！我這就去！”林深趕緊站起來，拿起母親手裡的澆花壺，張阿姨笑著說：“你看，還是你懂你媽——她不是不要永生，是怕你不明白，她有多心疼你。”
蘇晚的視頻裡，她也笑了：“這下放心了吧？以後給患者做意識永生，得先跟他們聊心理顧慮，彆光看技術參數——人心比數據重要多了。”
林深一邊給月季花澆水，一邊對著手機說：“我知道了！下次倫理小組開會，我要提‘意識永生心理評估’，把患者的顧慮都提前解決，不讓他們再像我媽這樣，明明想記著，卻怕拖累家人。”
母親坐在藤椅上，看著林深澆花，手裡捏著那顆冰糖，突然說：“……紅燒肉，多放冰糖，甜……”
“好！今天就做！”林深回頭笑著，陽光灑在母親的臉上，也灑在魂匣的藍光上，溫暖得像小時候母親抱著他，在院子裡看月季花的樣子。
他知道，母親的“不要永生”，不是拒絕技術，是拒絕成為負擔；而他要做的，就是讓所有像母親這樣的患者知道，永生的意義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延續”，是“一家人的念想，一起守著”——這比任何技術參數都重要，比任何永生年限都珍貴。
傍晚的時候，廚房裡飄出紅燒肉的香味，母親坐在桌邊，看著林深往鍋裡放冰糖，突然說：“……那年，你高考，我也做了紅燒肉，放了好多冰糖……”
林深手裡的冰糖袋突然掉在桌上，眼淚掉在鍋裡：“媽，你記起來了！”
“記起來了，”母親笑著，眼睛裡閃著光，“跟你一起，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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