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的引擎聲剛平緩下來，蘇晚正給老陳的載體補充營養液，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哢嗒”聲——是老周的載體屏幕亮了。之前在提取點，老周的意識被雜質纏得最久，淨化時穩定率卡在65，林深當時就說“可能會丟點記憶”，沒想到真應驗了。
“這……這是哪兒啊？”老周慢慢坐起來，眼神發空，摸了摸自己的載體，又看了看周圍的人，“你們是誰？我咋……咋啥都記不清了？就記得腦子裡有股桂花味，還有個模糊的人影，好像在跟我說‘等你回家’。”
林深趕緊走過去，把月季乾花放在他能看見的地方：“老周，你記不記得我？林深，咱們之前在祝融港見過，你還幫我修過錨定儀呢！你被陸承宇的人抓去提取意識，我們用‘意識淨化’救了你，就是可能……可能讓你丟了點記憶。”
“祝融港？錨定儀？”老周皺著眉，使勁想，腦袋卻疼得厲害，“沒印象……我隻記得我叫老周，彆的啥都想不起來了。我有家嗎？剛才那影子是誰？我連自己為啥會在這載體裡都忘了……”
蘇晚趕緊調出之前的記錄，遞到老周麵前：“你看，這是你的意識檔案——你妻子叫秀蘭，會蒸桂花糕，你倆在火星南部有個小院子，去年礦難後你裝了永生者載體，一直靠修設備過日子。你被抓前，還跟秀蘭說‘等我賺夠錢，就帶你去看新雅典的月季園’呢！”
老周盯著檔案上的“秀蘭”兩個字，眼睛紅了，卻還是搖頭：“秀蘭……桂花糕……我好像有點感覺，可就是想不起她長啥樣，想不起院子啥樣……我這算啥啊？丟了30記憶，連自己的媳婦都記不住，跟個新造的複製體有啥區彆？”
“不一樣！你有甜念想！”老秦拄著拐杖走過來，把礦燈湊到老周麵前，裡麵的火星花和小娟的碎片一起閃，“我之前也差點忘了小娟，可我記著她喜歡畫火星花，記著她喊我‘爺爺’的聲兒——這些甜念想沒丟，你就還是你自己！你不是記著桂花味嗎？那就是秀蘭給你的念想，比啥都金貴！”
阿明突然從包裡掏出個小罐子，裡麵裝著曬乾的桂花：“老周叔！我從南部提取點帶的，秀蘭嬸子肯定給你蒸過桂花糕！你聞聞這味，說不定能想起點啥！”
老周捏起一撮桂花湊到鼻尖，突然渾身一震，眼睛亮了點：“這味……對！就是這味！我記起來了！秀蘭蒸糕時，會在麵裡摻點蜂蜜，說‘甜能潤心’；她還會在糕上畫小月亮，說‘像咱們院子裡的月亮’……可我還是想不起她的臉，想不起院子的門朝哪開……”
“慢慢來，不急！”張強抱著萌萌的載體湊過來，萌萌的聲音軟乎乎的：“周爺爺，我也記不住爺爺的全部樣子，隻記得他拉風箏的手，還有他咳嗽的聲兒，可我知道他愛我——您記著秀蘭奶奶的桂花糕，記著她等你回家，這就夠啦！”
老周看著萌萌的載體，又捏了捏手裡的桂花，突然笑了，眼裡的迷茫散了點：“你這小丫頭說得對……就算記不起臉，記不起院子，可我知道有人在等我，知道桂花糕的甜，這就比啥都強。之前我還覺得自己是‘新自我’，現在才明白，隻要心裡的念想沒丟，我就還是那個想給秀蘭賺夠錢、帶她看月季園的老周。”
蘇晚趕緊調出之前錄的秀蘭的留言——是老周被抓前，秀蘭托人傳給祝融港的，一直存在便攜儀裡：“老周，我蒸了罐桂花蜜，等你回來拌粥喝。你彆太累，錨定儀修不好就歇著，我跟院子裡的月季一起等你……”
“秀蘭的聲音！”老周突然抓住蘇晚的手，眼淚掉在載體上，“是她的聲音！我記起來了！她說話就這調調，有點軟，還愛跟我念叨月季……我好像還記著，咱們院子的月季是淡粉色的，開在門口左邊，每次我修完設備回家，她都會摘一朵彆在我載體上……”
“這就對了！”林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記憶丟了能慢慢找，可念想丟了就真沒了。以後咱們幫你找秀蘭，找你們的院子，再幫你把丟的記憶一點點撿回來——阿明，你不是會改定位器嗎？改成‘記憶喚醒儀’，以後遇到桂花、月季這些甜信號，就幫老周多記點。”
阿明立刻掏出定位器，開始拆零件：“沒問題！我把桂花信號、月季波動都錄進去，再加上秀蘭嬸子的留言，以後老周叔一靠近類似的信號，儀器就響，保準能幫他想起更多！”
老周攥著手裡的桂花，又看了看礦燈裡的火星花，突然覺得心裡踏實了。之前他還怕自己成了“空殼”，現在才明白，丟失的30記憶裡，有修設備的技巧，有去過的地方，可沒丟的，是秀蘭的桂花糕，是想帶她看月季園的心願——這些才是真正的“自己”。
“林深，”老周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穩多了，“等咱們找到秀蘭，我還想幫你們修設備。雖然記不得太多技術，但我手裡的活兒沒生，還能幫礦工們多做點事——就算是‘新自我’，也想接著守護這些念想。”
老陳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兄弟！以後咱們一起乾！我記著你修設備最厲害，以後礦場的錨定儀，就靠咱們倆了！”
飛船窗外的火星慢慢變小，遠處能看見新雅典的燈光。老周捏著桂花，盯著秀蘭的留言錄音，突然覺得，丟了30記憶也沒啥——他有想等的人，有想做的事，有一群幫他找回憶的兄弟，這“新自我”，反而比以前更清楚自己要啥了。
蘇晚看著老周的樣子，悄悄跟林深說：“你看，還是甜信號管用。記憶丟了沒關係，隻要念想還在，就能拚出個更實在的自己。”
林深點點頭，把月季乾花往老周那邊遞了遞：“以後咱們多找些甜信號，幫老周把記憶撿回來，也幫更多像他這樣的人——畢竟，能記著愛的人，比記著所有事都重要。”
老周沒聽見他們的話，正對著桂花小聲念叨：“秀蘭，我快回家了，你等著，這次我肯定帶你去看月季園，帶你吃遍新雅典的甜點心……”聲音很輕，卻滿是盼頭，像飛船外的星光，亮得很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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