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土屋內,油燈如豆,昏黃的光暈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勉強驅散著一角黑暗。濃重的藥味與血腥氣混合,彌漫在冰冷而壓抑的空氣裡。
葉辰盤膝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背對著母親沉睡的木床。他赤裸著上身,背上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已經止血,但翻卷的皮肉依舊猙獰,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隱隱有寒氣滲出——那是疾風狼爪上殘留的妖力與星辰真氣碰撞後的異象。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背後的劇痛,丹田更是如同被掏空般,傳來陣陣針紮似的虛脫感,經脈中撕裂的痛楚時刻提醒著他白日裡那場慘烈的搏殺。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株用布包裹的星紋草。溫潤的玉白色光澤在昏暗中流淌,三片狹長的葉子如同翡翠,葉脈中銀輝閃爍,清冽的生機氣息瞬間壓過了屋內的渾濁。這是他用命換來的希望。
他不敢直接給母親服用。星紋草蘊含的星辰之力雖然溫和,但對母親那枯竭衰敗的凡軀而言,依舊是猛藥。他需要將其煉化,提取最精純的草木生機與星辰精華,再緩緩渡入母親體內。
忍著劇痛,葉辰調動丹田內那縷微弱得幾乎要熄滅的銀色氣旋,艱難地分出一絲星辰真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星紋草的一片葉子。他按照《周天星辰引氣訣》中極其粗淺的煉化法門,試圖引導其中的能量。
然而,他境界太低,真氣太弱,對力量的控製更是粗糙。那絲星辰真氣如同笨拙的小手,在精純的草木精華前顯得束手無策。星紋草葉脈中的銀輝隻是微微亮了一絲,便再無反應,反倒是葉辰因為強行催動本就枯竭的真氣,臉色又白了幾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不行…這樣下去,根本煉化不了…”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和焦慮湧上心頭。他看著手中光華流轉的靈草,又看看病榻上氣息奄奄的母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力量微薄帶來的絕望。空有寶山,卻不得其門而入!
就在這時——
呼!
屋內的油燈火苗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曳起來,仿佛被無形的寒風吹拂,光影瘋狂地扭曲、跳動,將牆壁上的影子拉扯成怪誕的形狀。一股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氣息,毫無征兆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這股冰冷,並非寒冬的凜冽,而是一種沉澱了萬載歲月、仿佛來自九幽深淵的寂滅寒意!它穿透皮肉,直刺靈魂,讓葉辰渾身汗毛倒豎,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誰?!”葉辰猛地回頭,眼中寒光爆射,不顧身體的劇痛和空虛,瞬間抓起手邊的豁口柴刀,橫在身前,死死盯著屋內唯一的入口——那扇緊閉的破木門!
門栓完好!窗戶緊閉!這寒意…從何而來?!
“嗬嗬…”一聲低沉、沙啞,仿佛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的輕笑,突兀地在葉辰身後響起!
葉辰瞳孔驟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他如同受驚的獵豹,猛地扭身,柴刀帶著微弱的銀芒,毫不猶豫地向身後聲音來源處狠狠劈去!刀鋒撕裂空氣,卻…劈了個空!
在他原本盤坐的位置後方,那麵布滿裂紋的土牆前,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一點極其微弱、卻純粹到令人心悸的幽藍色光芒憑空亮起,隨即迅速擴大、凝聚!
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在幽藍光芒中緩緩顯現!
那並非實體!而是一個半透明的虛影!身形頎長,穿著一件樣式古樸、仿佛由星光編織而成的深藍色長袍,長袍上點綴著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將一片微縮的星空披在了身上。虛影的麵容模糊不清,被一層流動的星輝霧氣籠罩,隻能隱約看到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深邃!蒼茫!仿佛容納了無儘的星河生滅,流轉著亙古的歲月滄桑!眼神平靜無波,卻又帶著一種洞察萬物本質的睿智與…一絲難以掩飾的、如同恒星寂滅後的疲憊與孤寂。
這雙眼睛,此刻正靜靜地落在葉辰身上,落在他手中的星紋草上,最後,落在他體內那縷微弱卻異常獨特的星辰真氣之上。
“《周天星辰引氣訣》…竟然真的有人能引動微末星力,還踏入了練氣門檻…”虛影的聲音直接在葉辰腦海中響起,沙啞而古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追憶,“在這靈氣稀薄、大道蒙塵的荒僻之地…有趣,當真有趣。”
葉辰如臨大敵,柴刀橫在胸前,體內殘存的星辰真氣瘋狂運轉,在體表形成一層稀薄的銀芒,抵禦著那無處不在的恐怖寒意和靈魂層麵的巨大壓迫感。他死死盯著那神秘的虛影,聲音因為緊張而乾澀:“你是誰?!”
“我?”虛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籠罩麵部的星霧流轉,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葉辰的皮囊,直視他靈魂深處,“一個早已隕落,隻餘殘魂苟延殘喘的…失敗者罷了。”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
“至於名號…”虛影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土屋的牆壁,投向村外伏牛嶺的方向,帶著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曾有人稱我為…‘星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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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隕?!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葉辰腦海中轟然炸響!
伏牛嶺深穀!神秘洞穴!那具晶瑩如玉的骸骨!最後留下的殘念——“吾道號‘星隕’…望汝…踏星路,破天穹…證吾道不孤…”
是他!真的是他!那個留下《周天星辰引氣訣》的神秘道人!他竟然…還有殘魂存世?!
巨大的震驚讓葉辰一時間失語,握著柴刀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是福?是禍?這縷殘魂為何在此刻出現?
“不必緊張,小家夥。”星隕道人的殘魂似乎看穿了葉辰的驚懼,聲音依舊平淡,“若老夫真想對你不利,在你踏入那洞穴,接受傳承的那一刻,你的靈魂便已成為滋養我這縷殘魂的養料。而非…讓你有機會站在這裡,用那把破柴刀對著老夫的虛影。”
葉辰心中一凜,對方說的確是事實。以這殘魂展現出的莫測手段和那直透靈魂的威壓,要殺他,易如反掌。他緩緩放下柴刀,但警惕絲毫未減,沉聲道:“前輩現身,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星隕殘魂的目光再次落到葉辰手中的星紋草上,又掃過他背上猙獰的傷口和枯竭的丹田,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看你空守寶山,卻不得其法,如同幼童持重錘,傷人傷己。更看你為至親續命,掙紮求存,如風中殘燭,行將熄滅。”
他的話語直指葉辰此刻最深的困境和軟肋。
“你修煉《周天星辰引氣訣》,引九天星力淬體,立意高遠,潛力無窮。然此功法霸道絕倫,對肉身、經脈、神魂要求極高,更需磅礴星力支撐。此地星辰之力稀薄駁雜,僅靠洞頂那幾塊星屑石,無異於杯水車薪。你強行修煉,根基未固便透支本源,經脈已暗傷遍布。長此以往,莫說築基,能否活過三年都是問題。”
星隕道人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刀鋒,一層層剝開葉辰強撐的表象,將他修煉的隱患和致命的危機赤裸裸地揭露出來。葉辰臉色愈發蒼白,冷汗浸濕了鬢角。他隱隱有所感覺,卻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而你手中這株‘玉髓星紋草’,確是固本培元、滋養心脈的良藥。但以你如今對星辰真氣的粗淺掌控,根本無法煉化其精粹,十成藥力,你能汲取一成已是僥幸。給你母親服用,更是暴殄天物,甚至可能因其蘊含的微弱星力,加速她凡軀的崩潰。”
葉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墜入冰窟。他看向手中的星紋草,那溫潤的光澤此刻卻顯得如此刺眼。難道…他拚死得來的希望,終究是一場空?
“那…我該如何?”葉辰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希冀。這縷殘魂既然點破一切,難道…
“很簡單。”星隕殘魂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而有力,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燃燒起兩點幽藍的星火,牢牢鎖定葉辰,“老夫可以教你。”
“教你如何真正掌控星辰之力,如何修複經脈暗傷,如何以最小的代價煉化這株星紋草,救你母親性命。甚至…指點你如何在這荒僻之地,更快地汲取星力,彌補根基,踏上真正的星辰大道!”
這誘惑,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擊中了葉辰最深的渴望!力量!救母親!踏上大道!這正是他賭上性命也要求索的東西!
但他沒有被狂喜衝昏頭腦。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一個隕落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怪物!
“條件是什麼?”葉辰的聲音異常冷靜,直視著那團幽藍的虛影。
“條件?”星隕殘魂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那笑聲中蘊含著無儘的蒼涼與一絲…刻骨的執念。
“老夫乃一縷殘魂,依托當年留在那洞穴骸骨中的一點本源印記,感應到你成功引動星力,方才被喚醒。殘魂無依,終將消散於天地。老夫所求,不過是在徹底湮滅前,了卻一樁心願,親眼見證…我的道,不孤!”
他的虛影微微波動,聲音陡然變得肅殺而沉重:
“老夫的本命法寶——‘星殞槍’!隨老夫一同隕落於天劫之下,器靈崩毀,槍身碎片散落世間。老夫能感應到,其中一塊最重要的核心碎片,就遺落在青州境內!”
幽藍的星霧劇烈翻湧,在虛影麵前凝聚出一杆長槍的模糊虛影!那槍通體幽暗,仿佛由無儘的虛空星辰壓縮而成,槍身之上布滿玄奧的星辰道紋,槍尖一點寒芒,似乎能刺穿諸天萬界!即使隻是一縷虛影,也散發出一種令天地色變、星辰戰栗的恐怖威壓!葉辰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感覺神魂刺痛,仿佛要被那槍尖的鋒芒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