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藏穀的清晨,總是帶著一種沁人心脾的寧靜。
第一縷陽光,如同金色的絲線,穿透穀口的薄霧,灑落在一片剛剛開辟出來的劍坪上。
劍坪約莫數十丈見方,地麵是被平整過的堅硬青石,邊緣用白色的石粉勾勒出簡單的劍勢軌跡。此刻,劍坪上已經站滿了人。
約莫二十餘名年輕修士,身著統一的青色勁裝,整齊地排列成三排。他們大多麵帶風霜,眼神中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散去的悲傷與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不住的、對力量的渴望與對未來的期盼。這些人,正是林家的幸存者,以及幾名在歸藏穀中長大、被發現有劍道天賦的年輕修士。
劍坪的前方,林玥一身青衣,素手按劍,靜靜地佇立著。
她身姿挺拔,如同一株臨風的青竹,清冷的眸子如同秋水,掃過麵前的每一個人。沒有多餘的話語,僅僅是一個眼神,便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劍坪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山間的微風拂過衣角的輕響。
“今日起,由我指導你們練劍。”林玥的聲音清冷,如同玉石相擊,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恨,有痛,有迷茫。但記住,隻有手中的劍足夠鋒利,你們才有資格去複仇,去守護,去改變命運。”
她的話語簡單直接,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林家的子弟們,聽到“複仇”二字,身體皆是一震,眼中瞬間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是啊,隻有變強,才有資格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天劍盟的基礎劍訣,名為《破妄基礎劍式》,共七式。”林玥沒有多餘的鋪墊,直接開始了教學,“這七式,看似簡單,卻是一切高深劍法的根基。其要訣在於‘直、快、準’,以最簡單的方式,發揮出最強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它蘊含著‘破妄劍意’的入門心法,能讓你們初步感悟‘直指本源,破除虛妄’的劍道真意。”
說罷,林玥手腕一翻,青藤古劍已然出鞘。
嗡——
一聲清越的劍鳴,如同龍吟九天,瞬間響徹整個劍坪,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心中的雜念也仿佛被這一劍鳴滌蕩一空。
“看好了,第一式,劈!”
林玥身形不動,僅僅是右臂微微一沉,青藤古劍帶著一道淡淡的青芒,從上而下,簡簡單單地劈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但在所有弟子的眼中,這一劍,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
劍勢落下的軌跡,筆直如線,快如閃電,精準地落在前方三尺外的一塊青石之上。
嗤!
一聲輕響,那塊堅硬的青石,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割,從中間整整齊齊地分為兩半,切口光滑如鏡,甚至沒有一絲碎石飛濺。
“劈,非蠻力,而是以意馭氣,以氣禦劍,集中全身之力,於一點爆發。”林玥的聲音清冷,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注意感受體內真氣的流動,從丹田到手臂,再到劍尖,要一氣嗬成,不能有絲毫滯澀。”
她一邊講解,一邊放慢了動作,將每一個細節都展示得清清楚楚。從站姿、握劍的手勢,到真氣的運轉路線,再到劍意的初步引導,都講解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雖然她的語氣依舊清冷,甚至帶著一絲嚴格,但每一個字都恰到好處,直指要害。
那些原本還有些緊張和迷茫的林家子弟,此刻都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看著林玥的示範,聽著她的講解,眼神中充滿了專注與渴望。
“現在,你們各自散開,按照我剛才的示範,練習第一式‘劈’。”林玥收劍回鞘,聲音依舊清冷,“半個時辰後,我會逐一檢查。若有偷奸耍滑、敷衍了事者,立刻逐出劍坪,永不教導!”
她的話語雖然嚴厲,但卻讓所有弟子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懈怠。
“是!多謝林師姐林姑娘)指導!”所有弟子齊聲應道,聲音洪亮,充滿了乾勁。
隨後,弟子們迅速散開,在劍坪上各自找了一個位置,按照林玥的示範,開始練習“劈”字訣。
一時間,劍坪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揮劍聲和真氣流動的聲音。
有的弟子急於求成,用力過猛,導致劍勢變形,真氣岔流,臉色漲紅;有的弟子則過於謹慎,劍勢軟弱無力,毫無威力。
林玥緩步走在劍坪上,目光銳利如鷹,仔細觀察著每個弟子的練習情況。
“你的握劍姿勢不對,拇指應該稍微用力,穩住劍柄,否則容易脫手。”
“你的真氣運轉路線錯了,不是從經脈直接湧入劍身,而是要先經過丹田的提純,再由手臂經脈導出。”
“用意不用力!你的心太浮躁了,感受不到劍的存在,如何能發揮出劍的威力?”
林玥的聲音,不時在劍坪上響起。她雖然清冷,但指導卻極其耐心細致,針對每個弟子的問題,都給出了精準的指點和糾正。
在她的指導下,弟子們的進步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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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生澀的動作,漸漸變得流暢起來;原本雜亂的真氣,也漸漸變得有序;原本迷茫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尤其是幾個年紀較輕、天賦較好的林家子弟,已經能夠初步感受到一絲“破妄劍意”的雛形,劍勢中開始帶上了一絲淩厲之氣。
看著弟子們的進步,林玥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她仿佛從這些年輕的身影上,看到了林家曾經的輝煌,看到了天劍盟的希望。
隻要這些火種還在,隻要他們能夠茁壯成長,林家就有複興的希望,天劍盟的精神就不會斷絕。
陽光漸漸升高,灑在劍坪上,映照出弟子們揮汗如雨的身影,也映照出林玥挺拔如劍的身姿。
劍坪上的劍光,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淩厲。
一股蓬勃的生機與昂揚的鬥誌,在這片曾經死寂的土地上,悄然滋生。
與此同時,歸藏穀的另一處幽靜院落中。
這是一處以寒冰玉石搭建而成的小院,院子裡種植著幾株隻在極寒之地才能生長的“冰魄草”,散發著淡淡的寒氣,與蘇清瑤的體質相得益彰。
此刻,小院的石桌旁,圍坐著二十餘名身著玄冰宮服飾的弟子。
他們大多麵帶風霜,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痕,眼神中充滿了疲憊與迷茫。但當他們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道白色身影時,眼中都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激動與敬畏。
蘇清瑤坐在一張鋪著厚厚狐裘的石凳上,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前幾日,已經好了許多。在葉辰每日以混沌星力溫養下,她的精神好了不少,至少能夠勉強支撐著坐在這裡,與弟子們見麵。
她的身邊,站著那位玄冰宮的老嬤嬤,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隨時準備在她支撐不住時上前攙扶。
“見過大師姐!”
二十餘名玄冰宮弟子,齊齊站起身,對著蘇清瑤躬身行禮,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哽咽。
百年了。
自從玄冰宮被攻破,他們如同喪家之犬,四處逃亡,惶惶不可終日。若不是天機閣主出手相救,他們恐怕早已淪為聖皇宮的階下囚,或者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這百年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宗門,思念著這位如同親姐姐般照顧他們的大師姐。
如今,終於再次見到了大師姐,雖然她看起來如此虛弱,但隻要她還在,玄冰宮的火種,就還沒有熄滅!
蘇清瑤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麵孔,心中百感交集。
曾經,他們都是玄冰宮最優秀的弟子,意氣風發,前途無量。
而現在,他們臉上刻滿了風霜,身上帶著傷痕,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這一切,都是拜聖皇宮和幽冥閣所賜!
一股強烈的恨意,在蘇清瑤的心中湧起,但隨即又被她強行壓下。她不能在弟子們麵前失態。
“都起來吧。”蘇清瑤的聲音依舊虛弱,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等弟子們都坐下後,蘇清瑤環顧四周,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將他們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百年了……”蘇清瑤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無儘的感慨,“沒想到,我們還能有再見的一天。”
“大師姐……”一名看起來年紀稍長、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男弟子,忍不住開口,聲音哽咽,“我們……我們對不起宗門,對不起您……沒能守住玄冰宮……”
說著,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麵。
其他弟子見狀,也紛紛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是我們沒用……”
“讓大師姐受苦了……”
“我們對不起死去的同門……”
一時間,小院中充滿了壓抑的哭聲與自責。
蘇清瑤看著跪倒在地的弟子們,心中一陣刺痛。她強撐著站起身,在老嬤嬤的攙扶下,走到那名帶頭的男弟子麵前,輕輕將他扶起。
“起來吧。”蘇清瑤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不怪你們。聖皇宮與幽冥閣聯手,勢大滔天,我們已經儘力了。能活著,能保留下來這一點火種,就已經是勝利了。”
“可是……”男弟子還想說什麼,卻被蘇清瑤打斷。
“沒有可是。”蘇清瑤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玄冰宮傳承萬年,經曆過無數次風雨,都沒有斷絕。這一次,雖然損失慘重,但隻要我們還在,玄冰宮就還有複興的希望!”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跪倒在地的弟子,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們看看自己!看看彼此!我們雖然受傷了,雖然迷茫了,但我們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能報仇!活著,就能重建玄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