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穀內,死寂如墳。周天星衍盤泣血的嗡鳴與天外血色雷霆的餘威,如同冰冷的鐵砧,反複錘打著每一個幸存者的神經。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的寒霜,凍結了言語,凝固了表情。
寒潭靜室深處,玄冰玉髓台上。蘇清瑤靜靜躺著,身體被一層流轉著微弱符文的深藍冰晶覆蓋,如同沉睡在萬載玄冰中的精靈。冰魄回元丹的藥力化作絲絲縷縷的寒氣,艱難地維係著她那縷微弱到隨時會熄滅的生機。墨淵閣主盤坐一旁,臉色蒼白,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雙手按在玉台邊緣,精純的星辰之力混合著溫和的生機,源源不斷地注入那覆蓋蘇清瑤的冰晶中,與核心處那道猙獰裂痕散發出的、不斷侵蝕生機的極寒法則苦苦抗衡。每一次冰魄玄晶核心的微弱閃爍,都伴隨著蘇清瑤身體無法抑製的輕顫,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生命的流逝。
葉辰站在靜室門口,沒有進去。他身上深可見骨的焦黑凍傷已被林家劍修以秘藥敷裹,纏滿了繃帶,但內裡經脈撕裂、神魂震蕩的劇痛,以及燃血丹與仙逆珠本源反噬帶來的灼燒與空虛感,卻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啃噬。他背脊挺得筆直,目光穿透靜室氤氳的寒氣,落在玉台上那抹深藍之上。那刺骨的寒意仿佛穿透了空間,凍結了他的血液,卻凍結不了眼底深處那簇名為“冰淵”的火焰。
林玥站在他身側,青藤古劍懸於腰間,劍柄被她蒼白的手指死死攥住。她同樣傷痕累累,破妄劍心通明帶來的反噬讓她識海隱隱作痛,但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如同淬火的寒鐵,緊緊鎖定著葉辰。
穀口,雲嵐長老被安置在一張軟榻上,氣息微弱,枯槁的臉上帶著深切的悲愴與刻骨的恨意。青鋒長老勉強支撐著坐起,老眼含淚,看著眼前這兩個渾身浴血、氣息卻如即將出鞘神兵的年輕人,嘴唇顫抖,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墨淵閣主從靜室中走出,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手中托著一個古樸的青銅羅盤和幾件散發著不同氣息的器物。
“葉小友,林姑娘。”墨淵的聲音低沉而肅穆,帶著托付一切的沉重,“此乃‘定星盤’,可於混亂魔氣中指引方向,最大程度規避空間陷阱。這三枚‘小挪移符’,蘊含我天機閣最後的空間本源之力,激發後可瞬間遁出百裡,但僅限一次,且空間波動劇烈,慎用。還有這三顆‘九轉生生丹’,乃真正的保命之物,隻要有一口氣在,便能吊住性命,爭取一線生機。”
他將這些重寶一一交到葉辰和林玥手中,最後目光落在葉辰身上,帶著無儘複雜:“冰淵凶險,聖皇已成半步渡劫之境,其勢滔天…此行,九死一生!”
“沒有九死,隻有一生。”葉辰的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他接過定星盤和丹藥,看也未看便收入儲物戒,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寒潭靜室的方向。“清瑤的生機,係於冰淵。天域的存亡,係於冰淵。此去,唯戰而已。”
林玥默默收好東西,青藤古劍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破妄劍意隱而不發,卻已調整至最淩厲的狀態。
就在這時,寒潭靜室深處,那覆蓋蘇清瑤的深藍冰晶驟然亮起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光芒!一股帶著虛弱與決絕的意念波動,艱難地穿透靜室的禁製,傳遞出來!
“我…去!”
聲音微弱,卻如同驚雷,在葉辰和林玥識海中炸響!
“清瑤!”林玥失聲。
墨淵臉色劇變,瞬間衝回靜室。隻見玄冰玉髓台上,蘇清瑤不知何時竟強行睜開了眼睛!那雙冰魄般的眸子黯淡無光,瞳孔甚至有些渙散,卻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肯熄滅的執念。她胸前的冰魄玄晶核心劇烈震顫,那道裂痕仿佛又要擴大,絲絲縷縷的寒氣不受控製地從她體內溢出,讓整個靜室的溫度驟降!
“胡鬨!”墨淵厲喝,雙手結印,星辰之力洶湧而出,強行壓製她體內暴走的冰魄之力,“你本源枯竭,神魂重創,強行動用力量,隻會加速冰魄玄晶崩潰,神魂俱滅!”
“冰淵…極寒…”蘇清瑤的嘴唇翕動,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仿佛耗儘她殘存的生命力,“玄晶…可…借力…乾擾…祭壇…抽取…”她艱難地抬起眼,渙散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靜室的牆壁,望向東北,“帶…我去…否則…你們…進不了…核心…”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但其中的意思卻清晰無比。冰魄玄晶,即便碎裂,依舊是冰係法則的至高造物。在永凍冰淵那極致的玄陰環境中,它或許能成為一把雙刃劍,既能引動冰淵之力為己用,也能乾擾聖皇對玄陰本源的瘋狂抽取!這是她唯一還能為這絕境貢獻的力量,也是她…最後的執念。
葉辰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靜室門口。他看著玉台上那個倔強得讓人心碎的女子,看著她胸前那枚布滿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碎的冰晶,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魔爪狠狠攥緊。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靜室中蔓延。隻有冰魄之力與星辰之力對抗的細微嗤嗤聲,以及蘇清瑤越來越微弱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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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
終於,葉辰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回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帶她走。”
“葉辰!”林玥和墨淵同時看向他,眼中充滿驚愕與擔憂。
“玄冰玉髓台…能帶走嗎?”葉辰的目光轉向墨淵,眼中是凍結一切的冰冷與瘋狂,“最大程度維持她的生機,隔絕外界衝擊。她想去,就帶她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蘇清瑤臉上,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要死,也死在衝鋒的路上!而不是…躺在這裡,看著希望熄滅!”
墨淵看著葉辰眼中那近乎偏執的火焰,又看了看玉台上蘇清瑤那渙散卻執拗的眼神,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沉重的歎息。他不再勸阻,雙手法訣變幻,一道道星辰符文被打入玄冰玉髓台。整座散發著森然寒氣的玉台連同其上覆蓋著冰晶的蘇清瑤,被一層柔和的星光包裹,緩緩縮小,最終化作一方巴掌大小、晶瑩剔透的冰玉方台,懸浮在墨淵掌心,寒氣內斂。
“此乃‘納虛芥子’之術,以我本命星辰之力維持玉台核心禁製,可保她三日生機暫時無虞,隔絕外界大部分衝擊。但…三日之後,若無逆轉本源之法,冰魄玄晶必碎,神仙難救!”墨淵將冰玉方台鄭重地交到葉辰手中,那冰冷的觸感,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
葉辰接過方台,感受著其中傳遞出的微弱卻頑強的生命波動,小心翼翼地將其貼身收藏在胸前最靠近心臟的位置。那冰冷的觸感仿佛與他沸騰的殺意融為一體。
“穀內,就拜托閣主、師叔、師父。”葉辰對著墨淵、青鋒和軟榻上的雲嵐,深深一揖。這一揖,是托付,亦是訣彆。
“整合力量,固守待援。”葉辰的聲音冰冷,“若我等失敗…這裡,便是天域人族最後的火種與墓碑。”
青鋒長老老淚縱橫,掙紮著想要站起:“老夫…隨你們…”
“師叔!”林玥紅著眼眶,輕輕按住他,“您守好家,等我們…回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無比堅定。
雲嵐長老的手死死抓住軟榻邊緣,指甲深深陷入木料中,渾濁的眼中是無儘的悲愴與希冀交織,最終隻化作無聲的唇語:“活著…回來…”
沒有更多的告彆。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葉辰、林玥,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承載了太多血淚與犧牲的山穀,看了一眼那些悲戚而絕望的麵孔。然後,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