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坊市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帷幕,模糊而遙遠。林玥和蘇清瑤將葉辰安置在坊市邊緣一處勉強能遮風的巨大黑石凹陷處。空氣裡劣質丹藥的刺鼻氣味、修士汗液的酸臭、以及戈壁塵土特有的鐵鏽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葉辰依舊昏迷,枯槁的身體躺在冰冷的黑石上,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機的朽木。林玥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瓶用黑甲蠍材料換來的“回春散”。粗糙的陶瓶,瓶口沾著褐色的藥粉殘渣。她拔開塞子,一股混雜著草木腥氣和某種金屬鏽蝕般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
“這藥…”林玥眉頭緊鎖,以她化神修士的眼力,輕易便能看穿這丹藥的粗劣。靈力駁雜不堪,更蘊含著數種頑固的礦物雜質和未能煉化的草木毒素。這與其說是療傷藥,不如說是慢性毒劑。
但她彆無選擇。
她掰開葉辰的嘴,將小半瓶灰褐色的藥粉混著僅剩的清水,小心地灌了進去。藥粉入喉,葉辰灰敗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片刻之後,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如同風中殘燭般在他冰冷的軀體內極其緩慢地流轉開來。那沉寂如死水的混沌星力,仿佛被這微弱的外力刺激了一下,極其極其緩慢地開始自發運轉,如同蝸牛爬行,艱難地修複著破損的經脈和枯竭的肉身。
然而,這修複的速度,慢得令人絕望。更讓林玥和蘇清瑤心頭發沉的是,在葉辰裸露的皮膚下,尤其是靠近傷口和經脈節點的地方,開始浮現出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灰黑色細線!那正是劣質丹藥中蘊含的雜質和丹毒,開始沉積、侵蝕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肌體!
丹毒埋患!
這些沉積的雜質,短時間內看似無害,甚至那點微弱的藥力還能吊住一絲生機,但長此以往,就如同附骨之疽,會堵塞經脈,汙穢本源,讓傷勢更加難以恢複,甚至可能徹底斷絕道基!
林玥看著葉辰皮膚下蔓延的灰黑細線,指節捏得發白。青藤古劍在破舊獸皮下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憤怒與無力。
蘇清瑤盤膝坐在一旁,雙手緊貼著胸前那枚布滿裂痕的冰玉方台,冰魄之力在體內艱難流轉,試圖延緩玄晶核心的崩潰,同時也在緩慢吸收著此地霸道精純卻難以馴服的靈氣,恢複自身。她的臉色同樣蒼白,恢複速度比林玥更慢,冰魄玄晶的裂痕如同懸頂之劍。
資源!高品質的療傷丹藥!純淨的靈石!這是她們活下去、讓葉辰恢複的唯一希望!
然而,身無長物,修為未複。在這弱肉強食的中洲底層,她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去搶?以她們現在的狀態,無異於自尋死路。去賺?靠獵殺低階妖獸換取那點微薄的、蘊含丹毒的劣質丹藥?那隻會將葉辰推向更深的深淵。
絕望的陰霾,沉甸甸地壓在兩人心頭,比黑石戈壁的重力更加令人窒息。
時間在死寂和煎熬中一點點流逝。坊市的嘈雜聲漸漸低落,混沌的天光也逐漸暗淡,預示著戈壁夜晚的降臨。夜晚的戈壁,更加危險。
就在林玥默默計算著手中僅剩幾塊下品靈石還能支撐多久,盤算著是否要冒險再去獵殺幾隻黑甲蠍換取更劣質的清水時——
一直凝神感應葉辰狀態的蘇清瑤,冰魄般的眼眸猛地睜開!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
“林玥!”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壓得極低,“葉辰…他體內的星力…有異動!”
林玥瞬間回神,目光如電般鎖定葉辰:“什麼?”
“不是修複的運轉!”蘇清瑤語速加快,帶著一種發現的急切,“就在剛才!有一股…極其微弱、極其遙遠的…呼喚!牽引了他體內殘存的混沌星力!雖然隻是一瞬,非常微弱,但…方向明確!”她抬起蒼白的手指,堅定地指向黑石戈壁的深處,那正是她們之前感應到的方向!
“星力被牽引後,他自身的修複速度…似乎…快了一絲!”蘇清瑤的聲音帶著激動,這發現如同絕望深淵中驟然閃現的微光,雖然渺茫,卻真實存在!
林玥立刻屏息凝神,將自身僅存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葉辰體內。混沌星力依舊如同沉重的泥漿,在破損的經脈中極其緩慢地流淌,修複著細微的裂痕。她並未直接捕捉到那瞬間的異常流動。但她對蘇清瑤的判斷有著絕對的信任!蘇清瑤的冰魄之力對能量流動的敏感度遠超常人,尤其是在這種極致的虛弱狀態下,她的感知反而更加純粹。
識海…星隕佩…仙逆珠…殘魂!
林玥瞬間明悟!是葉辰識海深處那沉寂的星隕殘魂!在中洲這遠比天域精純濃鬱了無數倍的星辰之力環境下,那殘魂如同久旱逢甘霖,本能地複蘇了一絲!它感應到了戈壁深處某個方位傳來的、極其微弱卻同源的星辰波動!那是源自星隕的呼喚!
這絲悸動,引導了葉辰體內殘存的混沌星力,使其運轉方向發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偏移。而這絲遵循著“呼喚”方向的運轉,竟意外地引動了葉辰肉身深處潛藏的某種潛能,或者說是更契合了星辰道韻,使得那原本死水微瀾般的修複進程,出現了一絲極其寶貴的加速!
雖然這加速微乎其微,可能隻是將原本需要百年才能修複的傷勢縮短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但這卻是一個信號!一個證明她們之前的感應並非幻覺,證明戈壁深處確實存在著一線可能與葉辰本源相關的機緣的信號!
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林玥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掃過葉辰皮膚下那令人憂心的灰黑丹毒細線,掃過蘇清瑤胸前冰玉方台那猙獰的裂痕,最後落在那指向戈壁深處的方向。
留在黑石坊市,是慢性死亡。等待她們的是資源耗儘、丹毒侵蝕、覬覦者的獠牙,以及葉辰生機徹底斷絕的結局。
深入戈壁,循著那星力的指引?前路未知,凶險重重。以她們油儘燈枯的狀態,遭遇稍強的妖獸或心懷叵測的修士,都可能萬劫不複。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三條性命!
然而,林玥眼中卻沒有絲毫猶豫。那屬於化神劍修的驕傲,那在無數次血戰中淬煉出的決絕意誌,那對葉辰毫無保留的信任,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權衡。
“收拾東西。”她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出鞘前的劍鳴,帶著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決絕,“我們走!”
與其坐困愁城,在絕望中腐朽,不如向那渺茫的微光,搏一個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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