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顛簸和撕裂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平靜,以及渾身散架般的劇痛。
葉辰艱難地睜開仿佛灌了鉛的眼皮,視野模糊,充斥著嗆人的灰塵和一股金屬燒焦後的糊味。他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掙紮著想要坐起,卻發現全身骨頭像斷了般疼痛,靈力運轉也滯澀無比。
他甩了甩昏沉的頭,環顧四周。
入眼是一片狼藉。星舟早已不複原來的模樣,船體從中部幾乎斷裂,扭曲的金屬構件和破碎的陣法符文裸露在外,不時閃爍著危險的電火花。船艙頂部破開一個大洞,透過洞口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毫無生氣的天空。
“師姐…清瑤…石猛…璿璣…”他聲音沙啞地呼喊著,強忍著劇痛,在廢墟中搜尋。
“葉辰…我在這裡…”旁邊傳來林玥虛弱但清晰的聲音。她被卡在一堆變形的金屬座椅下,額角淌著血,但眼神依舊清明,正努力用劍撬開壓住腿的障礙。
蘇清瑤也從另一堆雜物下爬了出來,發髻散亂,衣衫破損,嘴角掛著血絲,但看到葉辰和林玥都還活著,眼中頓時湧出慶幸的淚水。“葉大哥,玥姐姐!你們沒事太好了!”
“石猛!璿璣道友呢?”葉辰心中一緊,看向星舟後半部分,那裡受損最為嚴重。
“俺…俺沒事!”一個粗獷卻帶著痛苦嘶啞的聲音從一堆厚重的金屬盾牌碎片下傳來。隻見石猛艱難地推開壓在上麵的殘骸,露出了半個身子。他的左臂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鮮血浸透了衣袖,顯然已經斷了。而他龐大的身軀下,牢牢護著已經徹底昏迷、氣息微弱的璿璣仙子。
“老石!”葉辰眼眶一熱,連忙和林玥、蘇清瑤一起上前,小心地將石猛拉出來,又檢查璿璣的情況。
璿璣傷勢最重,內腑受到劇烈震蕩,經脈也有多處損傷,加上之前操控星舟神魂損耗過度,一時半會兒根本醒不過來。
“媽的…那煉虛老怪…真他娘的狠…”石猛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流,卻還惦記著最後那道恐怖的攻擊。
葉辰迅速給石猛接上斷臂,又喂他和璿璣服下身上所剩不多的療傷丹藥。蘇清瑤也拿出一些外敷的靈藥,幫忙處理傷口。
簡單處理完傷勢,幾人才有餘暇觀察四周的環境。
他們似乎墜落在了一片廣袤的、暗紅色的荒原上。地麵堅硬冰冷,布滿砂礫和奇形怪狀的岩石。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死寂的味道,靈氣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甚至比靜默星域好不了多少,還混雜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微弱的腐朽氣息。
極目遠眺,大地一片荒蕪,看不到任何植被,隻有一些風化的巨石和遠處隱約可見的、巨大而殘破的建築遺跡輪廓,如同巨獸的骸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衰敗。天空是永恒的灰蒙蒙色調,看不到熟悉的星辰,隻有一輪昏黃的光暈勉強提供著照明,讓整個世界顯得壓抑而絕望。
“這是什麼鬼地方?”石猛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悶聲道。
葉辰展開神識,卻發現在這片天地間,神識被壓製得極其厲害,隻能勉強延伸出百丈範圍,而且反饋回來的信息一片死寂,除了風化的石頭和沙土,幾乎感知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一顆…廢棄的星球。”葉辰心情沉重地得出結論。星舟徹底報廢,物資在墜毀和空間風暴中散落了大半,他們被困在了一個陌生、貧瘠、可能充滿未知危險的世界。
“先離開這裡,找個能藏身的地方。”葉辰當機立斷,星舟殘骸目標太大,萬一有追兵或者本地危險生物就麻煩了。
他和林玥攙扶起昏迷的璿璣,蘇清瑤則幫著斷臂的石猛,五人艱難地爬出星舟殘骸,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冰冷的荒原上。
沒走出多遠,葉辰突然腳步一頓,猛地抬頭看向側前方的一片風化石林,眼神銳利起來:“有人!”
林玥也瞬間握緊了劍柄,將璿璣護在身後。石猛和蘇清瑤也立刻緊張起來。
隻見從那片石林的陰影中,悄無聲息地冒出了幾十個身影!
這些人穿著簡陋的、由某種獸皮和粗布縫製的衣物,臉上塗抹著暗色的條紋,手中拿著各種奇特的武器——有的是頂端鑲嵌著微弱發光晶石的長矛,有的是造型粗糙但似乎能彙聚能量的弓弩,還有的乾脆就是打磨鋒利的骨刃和石器。
他們身材普遍不高,顯得有些瘦弱,但動作卻異常敏捷,眼神中充滿了高度的警惕、恐懼,以及一絲…麵對未知事物的凶狠?他們迅速散開,形成一個鬆散的包圍圈,將葉辰五人圍在了中間,嘴裡發出一些急促而古怪的音節,似乎在互相警示,又像是在威懾入侵者。
葉辰心中一凜。這些“土著”的出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非常奇特,並非純粹的靈力,更像是一種…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星辰之力?雖然駁雜不純,卻實實在在地被他們的身體吸收著,與這片死寂天地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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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輕舉妄動!”葉辰低聲道,示意大家收起武器,儘量表現出沒有敵意的姿態。眼下團隊傷亡慘重,環境不明,與本地土著發生衝突絕非明智之舉。
他嘗試著釋放出一絲溫和的神念波動,傳遞出善意和迷茫的情緒:“我們…沒有惡意…星舟墜毀…無意闖入…”
那些土著顯然感受到了神念,臉上紛紛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互相交換著眼神,手中的武器稍稍放低了一些,但警惕並未減少。
為首的一位老者排眾而出。他比其他土著更加蒼老瘦削,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深邃,仿佛蘊含著歲月的智慧。他手中握著一根頂端鑲嵌著較大塊藍色晶石的木杖,那晶石正散發著微弱的、與土著們體內同源的力量波動。
老者仔細地打量著葉辰五人,目光尤其在葉辰、林玥和蘇清瑤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察覺到了他們體內與這片天地截然不同的靈力氣息,以及…葉辰身上那若有若無、讓他手中晶石微微發燙的奇異共鳴?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決心,也用一種略顯生澀、但確實能理解的神念回應道:“天外…來客?你們…不是‘暗噬’的爪牙?”
他的神念中帶著試探和深深的憂慮。
葉辰心中一動,連忙回應:“我們不知道什麼是‘暗噬’,我們的星舟被敵人擊毀,意外墜落於此。我們隻想治療傷員,尋找離開的方法,絕不會傷害你們。”
老者又仔細審視了他們片刻,特彆是看到昏迷的璿璣和斷臂的石猛,眼中的警惕終於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好奇,有憐憫,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盼?
他歎了口氣,神念中帶著滄桑:“看來…你們果然是意外的訪客。我是芒,是這片土地‘星遺族’的暫代長老。”
星遺族?
葉辰記下了這個名字,恭敬道:“芒長老,打擾了。請問這裡是何處?您剛才提到的‘暗噬’又是什麼?”
芒長老的臉上瞬間籠罩上一層濃厚的陰霾,他抬頭望了望那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神念都帶著顫抖:“這裡…是遺棄之星,是被星空遺忘的角落。而我們星遺族,是被遺忘之民,世代守護著祖先留下的‘星之祭壇’,苟延殘喘。”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苦澀:“至於‘暗噬’…那是周期性降臨的毀滅陰影。祭壇…最近的星光越來越黯淡了,恐怕…恐怕這一次的‘暗噬’,很快就要來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猛烈…”
他的話語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在葉辰的心頭。
暗噬?毀滅陰影?
剛剛才從絕境中僥幸逃生,難道又落入了一個更大的、即將爆發的災難漩渦之中?
葉辰看著眼前這群衣衫襤褸、眼中帶著對未知恐懼和對他這個“天外來客”一絲微弱期盼的星遺族,又看了看身邊傷痕累累的同伴,心情無比沉重。
這片廢棄的星球,這些奇異的遺民,還有那即將到來的、名為“暗噬”的災難…他們的前路,似乎變得更加迷霧重重,吉凶難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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