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各位聽眾,養生在於堅持,今晚我們繼續邀請王教授為大家講解秋季如何通過食療潤肺防燥……”
——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老張差點打了個哈欠,這東西聽著更催眠。
他準備乾脆關掉收音機,讓沉默和發動機的嗡鳴陪伴自己算了,雖然無聊,但也比這些陳詞濫調強。
就在這時,前方路邊,一個穿著深色西裝、拎著黑色公文包的身影,有些無力地抬起手揮了揮。
老張精神一振,熟練地打燈、靠邊、停車。
這是今晚的第五單了。
車門被拉開,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煙草和咖啡因的味道先飄了進來。
上車的正是那位招手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頭發梳理得還算整齊,但領帶已經鬆垮地扯開,眼底帶著濃重的青黑色,臉上寫滿了被工作和壓力榨乾後的疲憊。
他癱坐在後座上,報了一個位於城西的小區名字,聲音沙啞,然後便像是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般。
閉上了眼睛,將頭靠在冰涼的車窗玻璃上,仿佛想將這移動的鐵盒子當作暫時的避難所,隔絕外界的紛擾。
老張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心裡了然。
這樣的年輕人他見得多了,大多是寫字樓裡的白領,為了項目、為了業績熬夜加班,直到深夜才能踏上歸途。
他沒多問,隻是應了一聲“好嘞”,重新起步,彙入稀疏的車流。
車內陷入了沉默,隻有發動機平穩的運行聲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這種過於安靜的氛圍反而讓老張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地又伸手,再次打開了收音機。
手指在調頻按鈕上隨意地撥弄了一下,停在了一個他平時不怎麼聽的頻率上,打算就當是有點背景音,免得尷尬。
一陣輕微的電流“滋滋”聲過後,收音機裡傳來的,並非預想中的音樂或談話,而是一種……極其逼真的音效。
那聲音,像是老舊木門被緩緩推開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緊接著,一陣空靈、幽遠、帶著幾分詭異和神秘色彩的背景音樂悄然滲入,如同冰冷的溪流,緩緩流淌在狹小的車廂內。
然後,一個低沉、沙啞,仿佛飽經滄桑又帶著某種奇異魔力的男聲,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響了起來,那語調不快,卻像是有鉤子一樣,瞬間抓住了聽者的耳朵:
“……這事兒,得從我祖父胡國華年輕那會兒說起。那時候啊,兵荒馬亂的,他老人家在長沙……也算是個有名有號的人物。不過,這名號,不怎麼光彩,叫——‘土夫子’。”
“土夫子?”老張心裡嘀咕了一聲,這詞兒他好像在哪聽過,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下意識地鬆了鬆油門,車速放緩了些。
後座上,那個原本閉目養神的年輕乘客,眼皮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雖然沒有睜開,但原本完全放鬆靠在車窗上的腦袋,似乎微微調整了一個角度,耳朵更朝向音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