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相當於在對方最引以為傲的“祖傳寶庫”裡,拿出一件連他們都不得不承認是“鎮館之寶”的珍品,其打臉效果,堪稱絕殺。
這個決定並非一時衝動。
他繼續著向胡炳權和蘇秀娥兩位老師學習二胡與古箏的課程,指法日益熟練,對音色和韻味的把握也漸漸有了心得。
然而,餘下的時間,他不再像往常那樣,用遊戲或閒適的閱讀來放鬆心神。
他的書桌上,除了文學創作的手稿和樂器學習的筆記外,開始堆砌起一本本厚厚的、與之前畫風截然不同的書籍——
《管弦樂法原理》、《配器技巧》、《西方音樂史》、《經典交響曲結構分析》……
電腦的瀏覽器標簽頁裡,也塞滿了各種交響樂總譜的電子文檔、著名指揮家的大師課視頻、以及各種樂器
從弦樂組的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到木管組的長笛、雙簧管、單簧管、巴鬆管,再到銅管組的小號、圓號、長號、大號,乃至色彩斑斕的打擊樂組)
的發音原理、音域特征、演奏技巧的詳細介紹。
他知道,這是一個極其艱巨的挑戰。
不同於流行歌曲的旋律記憶,交響樂是龐大而精密的音響建築。
在地球時,他聆聽過無數震撼心靈的交響名篇,貝多芬的雄渾、莫紮特的典雅、柴可夫斯基的悲愴、德沃夏克的民族風情……
那些恢弘的旋律、複雜的和聲、精巧的對位、富有想象力的配器,曾深深打動過他。
但那時,他隻是一個欣賞者,一個被動的接收者。
他沉浸在音樂營造的情感世界裡,卻從未想過要去剖析其內在的骨架與肌理,更不會去翻閱那些如同天書般的總譜,記錄下每一個聲部的具體音符。
現在,他需要做的,恰恰是將腦海中那些模糊而輝煌的聽覺記憶,逆向工程,還原成可以被樂團演奏、被樂譜記錄的、具體而微的音樂語言。
這無異於要在迷霧中,憑借記憶和感覺,去重新繪製一張精密的建築藍圖。
每一個樂思的呈現,每一次主題的變奏,每一個聲部的進出與交織,乃至每一種樂器音色的選擇與搭配,都需要他耗費巨大的心力去構思、去推敲、去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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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的艱難在於“複現”。
斯語對這首交響曲的熟悉,停留在無數次聆聽帶來的深刻聽覺記憶上。
他能哼唱出每一個主要旋律,能感受到每一次和聲轉換帶來的情緒波動,能依稀分辨出不同樂器組進入的大致時機和效果。
但要將這一切轉化為精確的、可供樂團演奏的總譜,則是另一回事。
他再次陷入了那種“逆向工程”的艱苦工作中。
首先,他需要憑借絕對音感和強大的記憶,將第一樂章那著名的開頭主題,一個音一個音地在五線譜上確定下來,包括其精確的音高、節奏型、力度記號。
這僅僅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
緊接著,是與之對位的伴奏聲部,中提琴那急促而不安的背景,低音提琴和大管提供的和聲基礎……
然後,是連接部、副部主題在關係大調上出現的、相對明朗的旋律)、展開部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動機分裂、模進、轉調……再現部……
每一個小節,都需要他凝神回憶,反複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