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去請教了負責低音聲部的革胡樂師,詢問能否拉奏出更低沉、更帶有轟鳴感,類似於大地震動般的效果。
樂師調整了弓法和按弦位置,嘗試拉出更為厚重、帶有摩擦感的低音。
雖然與現代交響樂團低音提琴的渾厚仍有差異,但那種獨特的、帶有民族樂器質感的低沉,給了斯語新的靈感。
這些提問,起初讓樂師們覺得有些奇怪,甚至有些“超綱”,因為傳統的曲目和演奏法中,很少會如此具體地去追求某種非旋律性的、近乎“音效”的聲音。
但斯語態度謙遜,問題又往往切中樂器表現力的潛在可能性。
漸漸地,一些老樂師也開始認真思考,並嘗試用自己多年的經驗去實現他描述的效果。
這個過程,對於雙方而言,都是一種新奇的探索。
斯語在一點點地摸清這個龐大民族樂器軍團的“武器庫”邊界。
而樂師們,也隱約感覺到,這個年輕人腦子裡想的音樂,可能和他們以往接觸過的,都不太一樣。
斯語知道,距離他腦海中那部融合東西、真正屬於大秦的“新交響”作品的誕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他並不著急。
他享受著這種沉浸式的學習與探索過程,如同一個耐心的礦工,在這片豐饒的民族音樂礦藏中,一點點地挖掘、甄彆、積累著那些最能代表東方氣韻、也最具世界性表達潛力的璀璨寶石。
外麵的喧囂屬於過去,而在這略顯陳舊的排練廳裡,正悄然孕育著下一個,可能再次震動世界的音樂奇跡。
時值深冬,北風呼嘯著掠過帝都灰蒙蒙的天空,卷起地上殘存的枯葉,帶來刺骨的寒意。
然而,帝都民族樂團那座頗有年頭的排練廳內,卻是一片暖意融融。
空調係統低聲運作著,將溫度維持在恰到好處的溫暖,這不僅是為了體感舒適,更是為了保護樂師們那雙需要極度靈敏觸感的手。
在低溫下,手指容易僵硬,會嚴重影響按弦、按孔的精準度和靈活性,這對於追求音色韻味的民族樂器演奏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泡”在排練廳,斯語已經不再是那個坐在角落的、沉默的旁觀者。
他與許多樂師,尤其是那些經驗豐富、性情相對開朗的老樂師們,漸漸熟絡了起來。
大家知道了這個年輕人就是最近風頭無兩、用一首交響樂震驚了世界的斯語。
起初還有些距離感和好奇,但見他態度始終謙和,學習意願強烈,而且提出的問題往往能引發他們對樂器本身的新思考,那點距離感也就慢慢消融了。
在這個相對封閉而傳統的環境裡,斯語的到來,像是一股新鮮的空氣。
這天下午,一群年輕學員正在指導老師的監督下,練習一首難度頗高的傳統樂曲的合奏。
到底是年輕人,手法尚顯稚嫩,配合也時有錯漏,幾位負責指導的老樂師在一旁聽著,時而點頭,時而蹙眉,偶爾出聲打斷,糾正某個音準或節奏。
斯語站在一旁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對這首描繪月夜江景、意境幽遠寧靜的經典樂曲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一段練習告一段落,指導老師讓學員們自己消化練習,幾位老樂師也得以暫時休息,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手腕。
他們很自然地走到了坐在一旁長凳上的斯語身邊,也紛紛坐下,熟稔地跟他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