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中的放學鈴像塊被敲碎的冰糖,脆生生地漫過操場時,炎耀正把最後一本數學練習冊塞進書包。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老長,紅磚牆上的爬山虎紅得像團火,炎昭背著書包從隔壁班跑出來,校服領口沾著點粉筆灰,活像隻剛蹭過黑板的小貓。“等久了吧?”他往炎耀身邊湊,鼻尖還沾著片碎紙屑,“物理老師拖堂拖得像熬老湯,沒完沒了。”
胡東東早蹲在校門口的老槐樹下,校服外套被他係在腰上,露出裡麵印著“老灶台”的白t恤,上麵沾著塊可疑的油漬——中午在食堂啃包子時蹭的。“你們倆再晚點,小宇哥都該被福利院的車接走了!”他往初二教學樓的方向瞅,突然跳起來,“來了來了!那不是小宇哥嗎?恐龍書包晃得跟個小旗子似的!”
果然見小宇背著書包從人群裡擠出來,他比炎耀炎昭都高半個頭,肩膀寬寬的,書包上的霸王龍尾巴被擠得歪向一邊,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炎耀弟弟,炎昭弟弟!”他舉著本英語單詞書衝過來,書頁被風吹得嘩嘩響,“今天值日晚了點,沒等急吧?”
炎耀剛要說話,就被一股濃烈的麻辣香勾得轉了頭。校門口右側的梧桐樹下,支著個鐵皮小推車,車身上焊著排鐵格子,格子裡插滿了串串:油亮的海帶結、鼓囊囊的魚丸、泛著紅的豆腐泡,咕嘟咕嘟泡在紅湯裡,湯麵上漂著層辣椒油,像片小小的火海。穿藍布褂子的攤主正用長筷子翻著串,白霧裹著麻香漫出來,引得放學的學生們圍了個圈,嘰嘰喳喳的比課堂上還熱鬨。
“我的天!”胡東東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聲,中午食堂的白菜燉豆腐實在寡淡,此刻聞著這香,口水差點淌下來,“我要吃那個!要十串魚丸,五串海帶,再來兩串豆腐泡!”他拽著炎昭就往小攤跑,被炎耀一把拉住:“先問問價,彆被坑了。”
“坑不了!”胡東東早瞅見了價目牌,“一塊錢三串,比小賣部的辣條值!”他掏出兜裡的五塊錢,拍在小攤的鐵皮櫃上,震得櫃上的醋瓶都跳了跳,“老板,多擱點辣!越辣越過癮!”
攤主麻利地往紙碗裡裝串,紅湯順著簽子往下滴,在碗裡濺出小小的油花。胡東東接過碗就往嘴裡塞,魚丸的q彈混著麻辣在舌尖炸開,燙得他直吐舌頭,卻舍不得鬆嘴:“好吃!比炎昭做的麻辣豆腐還夠勁!”
小宇站在旁邊瞅著,鼻尖被辣氣熏得紅紅的,炎耀往他手裡塞了兩串海帶結:“小宇哥,嘗嘗,慢點吃,彆燙著。”海帶結吸飽了湯汁,咬一口“噗”地爆出汁來,鮮得小宇眼睛都亮了:“比福利院的鹵海帶香!帶點麻,像嘴巴在跳舞。”
炎昭捏著串豆腐泡,眉頭卻皺成了個小疙瘩。豆腐泡的外皮炸得太硬,咬開裡麵的空洞沒吸多少湯,反倒是滿嘴的油腥味。他抿了口湯,突然咂咂嘴:“這湯不對,除了辣就是鹹,沒底味,估計就放了點火鍋底料和自來水,連骨頭都沒熬過。”
胡東東正往嘴裡塞第二串魚丸,聞言含糊不清地反駁:“管它啥湯,好吃就行!”話音剛落,就見旁邊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被辣得直哭,眼淚吧嗒吧嗒掉在碗裡,手裡的串串卻攥得死緊,她媽在旁邊拽她:“回家吃飯去!這破串有啥好吃的?辣得跟毒藥似的!”小姑娘死活不走,跺著腳喊:“我就要吃!不吃我晚上不吃飯!”她媽氣笑了,伸手要打她屁股,小姑娘往攤主身後一躲,舉著串魚丸喊:“打我也得吃完這串!”
這一幕逗得眾人直笑,胡東東指著小姑娘對小宇說:“小宇哥你看,跟你上次搶月餅似的,不吃到嘴不罷休。”小宇臉一紅,卻認真地說:“真的好吃嘛,要是咱老灶台也做這個,肯定比這還香。”
炎昭突然眼睛一亮:“對啊!咱可以搞個‘老灶台涮串’!用骨湯熬底,湯裡加當歸、枸杞、香葉,既滋補又提香;串串就用新鮮的菜,魚丸自己捶,豆腐泡自己炸,保證乾淨;再調兩種蘸料,麻醬的和蒜泥香油的,想吃辣就加咱自己熬的辣椒油,比這小攤的強十倍!”
“我看行!”炎耀往碗裡加了點醋,酸香中和了辣味,“學生們愛吃這個,放學來幾串,熱乎又頂飽。關鍵是乾淨,家長也放心,不像這小攤,油看著就不清亮。”
胡東東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就叫‘步步高升串’!魚丸串叫‘團團圓圓’,海帶結叫‘節節高’,豆腐泡叫‘金玉滿堂’,聽著就吉利!”他突然拍大腿,“剛才那小姑娘說不吃串不吃飯,咱要是做了,保準她哭著喊著讓她媽來買,家長拉都拉不住!”
正說著,就見個戴眼鏡的男生被他爸拽著胳膊往家走,男生梗著脖子回頭望,眼睛直勾勾盯著小攤,嘴裡喊:“爸!就吃兩串!吃完我保證今晚多做一套數學題!”他爸被磨得沒法,歎著氣鬆了手:“就兩串啊!吃壞肚子看我不揍你!”男生立馬蹦到攤前,舉著串雞皮啃得滿嘴流油,那滿足的模樣,像剛吞了塊糖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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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炎昭用簽子指著那男生,“這就是商機。學生們圖個新鮮熱鬨,家長怕不衛生,咱老灶台正好補上這個空。用骨湯熬三個鐘頭,菜洗三遍,串簽子前洗手,保證吃著放心。”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且這湯能循環用,越熬越香,比單賣菜劃算。”
小宇啃著最後一串魚丸,突然說:“我可以幫忙穿串!放學回來就去店裡,把海帶結一個個係好,魚丸搓成圓的,肯定比機器做的好看。”胡東東接話:“我負責吆喝!就站在胡同口喊‘老灶台涮串,吃了考滿分’,保準把全校學生都引來!”
夕陽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手裡的串串簽子在地上拖出細碎的響。胡東東的紙碗已經空了,他舔著嘴角的紅油說:“明兒就跟王爺爺說,讓他備點大骨頭,咱先熬鍋湯試試。”炎耀點頭:“再買點黃豆,自己磨豆腐泡,炸出來的外皮酥,裡麵的孔多,吸湯才夠味。”
路過菜市場時,炎昭特意拐進去看了看,新鮮的海帶綠得發亮,豆腐塊白嫩嫩的,攤主正吆喝著“新到的大骨頭,熬湯最香”。他摸了摸兜裡的零花錢,突然說:“要不今晚就試試?反正放學早,回去熬鍋湯,明天讓街坊們嘗嘗。”
胡東東舉雙手讚成:“我去叫張大爺,他熬骨湯最拿手,說‘骨頭得冷水下鍋,加薑片料酒去血沫,小火慢燉才出白湯’。”小宇也跟著點頭:“我去摘點香菜,湯裡撒點,香得能飄出三條胡同。”
回到老灶台時,天已經擦黑。王鐵柱正往灶膛裡添柴,看見四個小子舉著空簽子進門,笑著問:“又去偷吃啥了?滿嘴的辣味。”炎耀把涮串的主意一說,王鐵柱眼睛直放光:“這主意好!我年輕時在灶王閣,就見過老師傅做‘什錦串’,用的就是老骨湯,那香味,能把三條街的饞蟲都勾出來!”
說乾就乾。張大爺聽說要熬湯,扛著半扇大骨頭就來了,骨頭剁得塊塊帶筋,往冷水裡一泡,白花花的血沫立馬浮了上來;劉嬸端著盆剛炸好的豆腐泡進門,金黃的外皮透著焦香,她說“炸豆腐得用菜籽油,火不能太急,不然外麵糊了裡麵還生”;連程序員阿傑都背著電腦包跑來,說“我帶了電子秤,保證每種料都按比例放,精確到克”。
灶房裡頓時熱鬨起來。張大爺守著湯鍋,長勺攪出一圈圈白浪,當歸、枸杞、香葉撒進去,藥香混著肉香漫出來;炎昭往魚糜裡加蛋清,順著一個方向攪,說“這樣捶出來的魚丸才q彈,咬著像在嘴裡跳”;胡東東和小宇蹲在地上穿串,海帶結係得整整齊齊,魚丸搓得圓滾滾,豆腐泡在簽子上晃悠,像掛著個個小金元寶。
第一鍋湯熬好時,已經是深夜。炎耀舀了勺湯嘗,骨香混著藥香在舌尖散開,鮮得眉毛都要掉下來。他往湯裡丟了幾串魚丸和海帶,咕嘟咕嘟煮了三分鐘,撈出來往麻醬裡一滾,遞到王鐵柱嘴邊:“爺爺您嘗嘗。”
王鐵柱咬了一口,魚丸的彈、麻醬的醇、骨湯的鮮在嘴裡炸開,突然拍著大腿喊:“就是這味!比當年灶王閣的‘什錦串’還香!這要是推出了,學生們怕是得踩著放學鈴往這兒跑,家長拉都拉不住,打屁股都得先吃完三串!”
胡東東舉著串豆腐泡往嘴裡塞,燙得直吸氣,卻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我就說吧!保準他們哭著喊著要來吃,不吃就不寫作業,不吃飯,跟校門口那小姑娘似的,倔得像頭驢!”
小宇往炎耀手裡塞了串剛煮好的魚丸,笑盈盈地說:“炎耀弟弟,你嘗嘗這個,比剛才小攤的嫩多了,湯裡的香味都吸進去了。”炎耀咬了一口,果然鮮得直點頭,炎昭在旁邊補充:“明天再加點玉米和蘿卜,湯裡帶點甜,解膩。”
窗外的月光爬上灶台,湯鍋裡的白浪還在翻滾,串串在湯裡輕輕晃,像在跳一支暖暖的舞。炎昭往湯裡又加了塊骨頭,說“得讓湯更濃,明天一早讓街坊們試吃,保證吃了還想吃,惦記得夜裡睡不著覺”。
炎耀望著鍋裡的熱氣,突然覺得,這老灶台的煙火,總能順著孩子們的念想生長。從槐花糕到涮串,從“步步高升”到“團團圓圓”,變的是花樣,不變的是那份熱乎氣——就像此刻鍋裡的湯,熬得越久,越香,越讓人離不開,忘不掉,就算被家長拽著、打著,也得惦記著那一口,因為這是屬於他們的味道,是藏在煙火裡的、最踏實的歡喜。
而明天一早,京城一中的校門口,大概又會多一個新話題——“聽說了嗎?老灶台要賣涮串了,用骨湯熬的,香得能把魂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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