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早市還沒散，王鐵柱的手機就響得像炸鍋。他一手顛勺一手接電話，聽筒裡李老師的嗓門差點把他耳膜震破：“王大哥！你家倆祖宗把課堂筆記寫成‘酸辣土豆絲攻略’了！炎昭畫了十六種切土豆絲的角度，炎曜研究‘如何讓醋香穿透三層教學樓’，全班同學的注意力全被帶跑了！”
掛了電話，王鐵柱把鍋鏟往灶台上一拍，火星子濺起來老高：“反了天了！這學不上也罷？”
李秀蓮正在摘菜，聞言歎了口氣：“他爸，光發火沒用。得讓他倆知道，當廚師不是光會切土豆絲就行，沒文化連菜譜都看不懂，更彆說研究新菜式了。”
傍晚倆娃背著書包回來，剛進門就被王鐵柱堵在院裡。炎昭手裡還攥著個小本本，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土豆，炎曜則舉著根鉛筆當鍋鏟，嘴裡念叨：“醋要最後放，不然會揮發……”
“站住！”王鐵柱把臉一沉，“今天李老師打電話了，說你們上課淨研究土豆絲？”
炎昭梗著脖子：“爸，酸辣土豆絲是您說要考我們的！我們這是預習！”
“預習？”王鐵柱氣笑了，“預習到把數學課改成‘刀工課’？我告訴你們，從明天起，每天放學必須先寫作業，考試達不到八十分，彆想進廚房一步！”
炎曜滿臉通紅，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些許細汗，他瞪大眼睛，焦急地問道：“為啥非要考大學呢？當食神有啥不好的嗎？”
王鐵柱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伸出一根粗壯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後廚，怒吼道：“好個屁！你看看那後廚，你以為切土豆絲是件容易的事嗎？沒有力氣，你根本切不動；沒有耐心，你切出來的土豆絲肯定是粗細不一；要是沒點腦子，你連客人的口味都記不住！考大學可不是為了讓你們變成書呆子，而是要讓你們有本事去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而不是被路來選擇你們！”
李秀蓮見狀，連忙蹲下身來，溫柔地撫摸著兩個孩子的頭，語重心長地說：“媽知道你們喜歡做飯，這是好事。但是，喜歡可不能當飯吃啊。這樣吧，今晚就讓你們到後廚去幫忙，等你們做完這桌客人的菜，就會知道，乾活有多累，而學習又是多麼輕鬆的一件事了。”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心中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梗起了脖子，異口同聲地說道：“乾就乾！”
當晚的後廚比往常更熱鬨。客人點了西紅柿炒蛋，炎昭係著小圍裙站在灶台前，小手握著鍋鏟，剛要倒油，王鐵柱突然喊：“等等！先算清楚這盤菜的成本——西紅柿三塊五一斤，雞蛋六塊，油鹽醬醋加起來五毛，賣十二塊，利潤多少？算不出來就彆炒！”
炎昭的臉瞬間垮了，掰著手指頭數半天：“三……三塊五？”
“錯！”王鐵柱敲了敲他的腦袋，“損耗沒算！你剛才掉地上那個西紅柿，就得算成本裡！”
炎曜在旁邊切蔥，聽見這話手一抖，蔥花撒了一地，嚇得趕緊撿。
好不容易炒完西紅柿炒蛋端出去，沒想到那桌客人是常客張大爺，他嘗了一口，突然拍著桌子喊：“哎喲！這炒蛋比上次還香！倆小的進步了啊！再來一盤！”
緊接著，鄰桌的客人也跟著點：“給我們也來一盤倆小師傅炒的西紅柿炒蛋！”
“我要三盤！打包帶走！”
後廚頓時忙成一鍋粥。炎昭炒得滿頭大汗，小胳膊掄鍋鏟掄得發酸；炎曜負責遞盤子、算錢，算錯了好幾次，被王鐵柱瞪得直吐舌頭。等最後一位客人走時，倆娃癱在地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累不？”王鐵柱遞過兩瓶冰水。
炎昭點點頭，嗓子啞得說不出話；炎曜喝著水，眼睛卻盯著案板上的土豆——明天要學切土豆絲了。
第二天放學，王鐵柱真就把倆娃拉進後廚，扔給他們一筐土豆：“今天不炒，先練削皮、切絲。土豆絲要切得像火柴棍，粗細均勻，長短一致，不然炒出來有的生有的糊。”
炎昭拿起削皮刀，剛削了兩個土豆，手就被刀背磨得發紅；炎曜更慘，切出來的土豆絲有的像棍，有的像塊，還有的直接成了土豆泥，氣得他把刀往案板上一摔：“這破土豆不聽話！”
李秀蓮看在眼裡，偷偷給張大爺他們發微信：“待會兒倆孩子炒土豆絲，你們多提提意見，讓他們知道不容易。”
沒想到張大爺嘗了第一口“粗細不一”的土豆絲，居然豎起大拇指：“這才叫家常味！不像機器切的那麼死板！倆小的有天賦！”
另一位阿姨也跟著說：“對！有點歪歪扭扭才香！我家孩子切的比這還難看，我覺得特好吃！”
炎昭炎曜本來做好了挨罵的準備，聽見這話都愣住了，突然覺得手裡的土豆絲沒那麼難切了。
晚上關店後，王鐵柱看著案板上堆成小山的土豆絲，突然笑了：“行吧，切絲算你們過關。但明天起，作業必須寫完才能碰刀，聽見沒？”
炎昭點頭，突然說：“爸，我知道利潤怎麼算了。今天的西紅柿炒蛋，我們賺了二十七塊五。”
炎曜也跟著說：“我還知道，炒土豆絲要先泡水，去掉澱粉才脆。”
王鐵柱和李秀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笑意。或許學習的重要性，不一定非要講大道理——當炎昭發現算不清利潤就賺不到錢，當炎曜明白不泡水的土豆絲會炒成坨，他們自然就懂了，知識藏在每一根土豆絲裡，藏在每一次翻炒裡。
倆娃躺在床上，炎昭摸著發酸的胳膊說：“原來切土豆絲比做算術題累多了。”
炎曜打著哈欠：“但炒出來被人誇，比考一百分還開心。”
窗外的月光照進屋裡，照著他倆沾了點土豆澱粉的小臉蛋。或許玉帝要找的那味，不光藏在菜裡，還藏在這累並快樂著的日子裡——就像這盤不那麼完美的土豆絲，有點澀，有點脆，卻帶著股認真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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