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晨光剛漫過灶台，王鐵柱就把一筐土豆“咚”地墩在案板上，嚇得正在研究菜譜的炎昭炎曜一激靈。
“今天教你們炒酸辣土豆絲，”王鐵柱解下圍裙往倆娃麵前一鋪，活像展開了軍令狀，“記好了：土豆要選黃心的，脆；削皮要快，彆帶肉；切絲得比火柴棍細點，還得泡水去澱粉——這是基礎，錯一步，炒出來就是坨泥。”
炎昭踮著腳，小手裡攥著把比他手掌還大的菜刀，眼睛瞪得溜圓：“爸，您慢點說，我記不住……”
“記不住就彆炒！”王鐵柱嘴上凶，手卻慢下來，拿起一個土豆演示，“看好了，左手按住土豆，刀跟貼住指節，慢慢切……對，像這樣，一刀是一刀。”
炎曜蹲在旁邊，手裡拿著個小本本速記，筆尖戳破了好幾頁紙：“去澱粉要泡多久？換水嗎？”
“泡十分鐘，換兩次水，直到水變清。”王鐵柱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嘴角偷偷翹了翹，又趕緊板起臉，“彆光記，等會兒切壞了土豆，今晚就餓肚子。”
倆娃開始忙活。炎昭切土豆絲時，菜刀在他手裡像條不聽話的小魚，切出來的絲有的像筷子，有的像指甲蓋，氣得他直跺腳。王鐵柱沒罵他，隻是拿起刀，把粗的絲改細，細的絲歸堆：“做飯跟做人一樣，不能急，得慢慢磨。”
炎曜負責泡水、調醬汁，小手捏著醋瓶，小心翼翼地往碗裡倒：“爸，醋放多少？”
“一勺半，多了酸得倒牙，少了沒魂。”王鐵柱盯著他的手，“再放半勺糖，一勺生抽，少許鹽，最後擱點蒜末——這是咱老王家的秘方，記牢了。”
等土豆絲瀝乾水分，王鐵柱往鍋裡倒油，油溫燒到冒煙時，突然喊：“炎昭！下土豆絲！”
炎昭手忙腳亂地把土豆絲倒進鍋，“滋啦”一聲，油星子濺得老高，嚇得他往後一跳，正好撞在炎曜身上。倆娃滾成一團，醬汁碗差點扣在地上。
“慌什麼！”王鐵柱把鍋鏟塞給炎昭，“快翻！要讓每根土豆絲都沾上油，不然會粘鍋底！”
炎昭握著鍋鏟，學著爸爸的樣子顛鍋，可惜力氣太小，土豆絲隻在鍋裡打了個滾。炎曜急得在旁邊喊：“左邊！左邊沒炒到！”
“你行你上！”炎昭懟回去，手卻下意識地把左邊的土豆絲往中間撥。
炒到土豆絲半透明時，王鐵柱喊：“放醬汁！”
炎曜趕緊端著碗倒進去，醬汁一入鍋，酸香瞬間炸開，連門口路過的街坊都停下了腳步。
“最後放蔥花！關火！”王鐵柱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炎昭手忙腳亂地撒上蔥花，關火，把土豆絲盛進盤子裡。金黃的土豆絲裹著鮮紅的醬汁，綠蔥花撒在上麵，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爸，成了！”炎昭舉著鍋鏟，小臉上沾著點醬汁，眼睛亮得像星星。
王鐵柱沒說話，隻是盯著盤子看了半天，突然喊：“李秀蓮！把張大爺他們那桌叫進來，就說新菜試吃！”
原來他早就跟老熟人們打好了招呼——不管倆娃炒成啥樣，都得說“難吃”，殺殺他們的傲氣。
張大爺帶著三個老夥計走進來，看見盤子裡的土豆絲，故意皺起眉頭：“喲，這是倆小的炒的？看著就一般般嘛。”
炎昭炎曜的臉瞬間垮了，捏著衣角，大氣都不敢出。
王鐵柱給張大爺使了個眼色，張大爺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慢悠悠地放進嘴裡。
所有人都盯著他的臉——王鐵柱準備著圓場的話，李秀蓮攥著圍裙，倆娃低著頭，連呼吸都停了。
張大爺嚼了兩下，突然“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王鐵柱心裡咯噔一下：壞了，這是難吃到發火了？
沒想到張大爺突然喊：“他娘的！這叫一般般？老王你坑我啊！”他又夾了一大筷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這土豆絲脆得能彈牙，酸中帶甜，甜裡帶鮮，比你炒的還對味兒！倆小的是有啥秘訣？快說說！”
另外三個老夥計也搶著嘗，筷子在盤子裡打架：
“真的！一點都不綿，比飯店的還好吃！”
“這刀工看著不咋地，炒出來居然這麼勻，沒生沒糊！”
“我家那小子炒個土豆絲能炒成泥，這倆娃是天生的廚子吧！”
王鐵柱愣在原地，手裡的鍋鏟“哐當”掉在地上——他明明看著倆娃切得歪歪扭扭，顛鍋時手忙腳亂，怎麼炒出來的味道……比他預想的強十倍？
炎昭炎曜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歡呼聲，互相擊掌，差點把桌子掀了。
“張爺爺！我知道為啥好吃！”炎昭舉著手喊，“我切的時候，把粗的絲都挑出來了，怕它們不熟！”
炎曜也跟著說：“我泡土豆絲時換了三次水，比爸說的還多一次！”
王鐵柱這才反應過來——這倆小子，居然在他教的基礎上，偷偷加了自己的小心思。他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走過去，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土豆絲脆生生的，酸、甜、鹹、鮮在嘴裡打架，最後彙成一股說不出的香，像極了他小時候，他媽給他炒的那盤土豆絲。
“行……行啊你們倆。”王鐵柱放下筷子，聲音有點啞，“明天……明天教你們炒宮保雞丁。”
張大爺他們還在搶著吃，盤子很快見了底，張大爺甚至用饅頭把盤底的醬汁都擦乾淨了，才摸著肚子說：“老王，不是我說你，這倆娃是塊料，彆總想著打壓，該教就得教！”
等客人走了，炎昭突然問：“爸，我們是不是通過考試了？”
王鐵柱沒說話，隻是拿起刀，開始切明天要用的肉。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和倆娃身上，灶台上的鍋鏟閃著光，像藏著個秘密。
炎曜偷偷對炎昭說：“我覺得，玉帝要找的那味，可能就是認真的味道。”
炎昭點點頭，突然指著王鐵柱的背影笑了——他看見爸爸偷偷擦了擦眼睛，嘴角卻翹得老高。
有些味道，藏不住；有些驕傲，也藏不住。就像這盤酸辣土豆絲，不管刀工多生澀，隻要放進了心思，就總能香得讓人說不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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