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剛響，炎昭炎曜背著書包往家走，屁股還隱隱作痛，走快了就一瘸一拐，活像兩隻剛被雨淋過的小鴨子。
“炎昭，你倆昨天是不是挨揍了？”同班的小胖追上來，擠眉弄眼地問，“李老師說給你爸打電話了，我媽說，男孩子逃課肯定要被揍屁股。”
炎昭的臉“騰”地紅了，梗著脖子：“要你管！我們那是……那是幫家裡乾活！”
炎曜在旁邊點頭，小手還下意識地往後捂了捂，聲音悶悶的：“而且我們已經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小胖從書包裡掏出個平板電腦，得意地晃了晃，“今天作業少，去我家寫吧？寫完咱打遊戲！這平板是我花十塊錢從姐姐那租的，她賬號裡有好多皮膚，玩‘和平精英’賊爽！”
平板屏幕亮著，遊戲裡的人物穿著花裡胡哨的裝備，看得人眼花繚亂。換作平時，炎昭炎曜肯定挪不動腳，可今天，倆娃對視一眼，居然搖了頭。
“不了，”炎昭說，“我們得趕緊回家，店裡可能忙不過來。”
炎曜跟著點頭：“寫完作業還要幫爸媽做菜呢。”
小胖愣了，撓撓頭：“你們咋回事啊？遊戲不比做菜好玩？”
倆娃沒解釋，隻是加快了腳步。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屁股雖然還疼，可心裡卻惦記著後廚的鍋鏟——那是種說不清的感覺，像惦記著個老朋友。
剛到“老灶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客人的聲音：“王老板，這菜不對啊……”
炎昭炎曜趕緊衝進店裡，隻見靠窗的桌子旁，幾個大學生正皺著眉推盤子。為首的小劉是老熟客，手裡捏著筷子，苦笑著說：“王叔，這西紅柿炒蛋太淡了，土豆絲也沒那股脆勁兒……是不是少放了啥？”
王鐵柱站在旁邊，臉有點掛不住。他早上氣還沒消，炒起菜來有點心不在焉，西紅柿炒蛋忘了放糖，土豆絲也沒泡水去澱粉，難怪客人吃不慣。
“抱歉抱歉，我再給你們重做……”王鐵柱剛要轉身，小劉突然眼睛一亮，看見了門口的倆娃。
“炎昭！炎曜！你們回來啦！”小劉像看見救星似的招手，“快！給我們炒盤西紅柿炒蛋和酸辣土豆絲！就按你們的法子炒，香得能把舌頭吞下去的那種！”
其他幾個大學生也跟著喊：“對！我們就是衝倆小師傅來的！”
王鐵柱的臉僵了僵，沒說話。炎昭炎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躍躍欲試——手早就癢了。
“爸，我們作業少，寫完就能炒！”炎昭趕緊說。
“我們保證快點寫！”炎曜也跟著表決心。
李秀蓮在旁邊打圓場：“他爸，讓他們試試吧？正好讓他們知道，乾活也得專心。”
王鐵柱沒吭聲，算是默許了。
倆娃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衝進裡屋寫作業。鉛筆在紙上“唰唰”地跑，平時要寫一個小時的作業，今天四十分鐘就搞定了。炎昭檢查完作業，拽著炎曜就往後廚衝，圍裙一係，活像上了戰場的小戰士。
“哥，土豆絲泡水三次！”
“知道！西紅柿要燙皮！”
後廚裡，倆娃配合得比平時還默契。炎昭切土豆絲時，特意挑了幾個黃心土豆，刀工雖然還有點歪歪扭扭，卻比上次勻多了；炎曜調醬汁時，醋瓶抖了三抖，糖罐敲了兩下，不多不少，正是他們總結的“黃金比例”。
王鐵柱背著手站在門口，嘴上不說，眼睛卻沒離開過灶台。他看見炎昭顛鍋時，特意把胳膊抬高了點，大概是怕碰到疼的地方，卻還是堅持把蛋炒得蓬鬆如雲；看見炎曜撒蔥花時，小手在空中頓了頓，好像在數“一顆、兩顆、三顆”，綠星星似的蔥花落在菜上，不多不少，正好亮眼。
“滋啦——”西紅柿倒進鍋裡，酸甜的香氣“嗡”地散開，比剛才王鐵柱炒的濃了一倍。
菜端上桌時，小劉他們眼睛都直了。金黃的蛋塊裹著鮮紅的湯汁，土豆絲脆得能聽見“哢嚓”聲，蔥花綠得發亮，光是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我先嘗！”小劉搶了第一口西紅柿炒蛋，雞蛋剛進嘴就“唔”地一聲，眼睛瞪得溜圓，“就是這味兒！從小就喜歡的味道媽媽的味道，蛋嫩得像布丁，湯酸甜口，拌米飯絕了！”
另一個女生夾了筷子土豆絲，嚼了兩下突然喊：“比上次還好吃！脆生生的，酸中帶甜，一點都不綿！”這就是媽媽的味道！
一盤菜沒幾分鐘就見了底，小劉甚至用勺子把盤底的湯汁都刮乾淨了，抹著嘴喊：“倆小師傅，你們這手藝，將來能開連鎖大飯店！”
倆娃站在旁邊，被誇得臉通紅，卻偷偷互相擊了個掌，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王鐵柱在後廚收拾，趁人不注意，拿起勺子舀了點倆娃剩下的土豆絲，放進嘴裡。
脆！酸得恰到好處，甜得剛剛夠味，蒜香裹著土豆的清香，在嘴裡炸開——真比他剛才炒的好吃。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活了半輩子，居然被倆八歲的娃比下去了。
“爸，好吃嗎？”炎昭不知啥時候湊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王鐵柱咳了咳，把勺子放下：“還行……比上次強點。”嘴上這麼說，嘴角卻偷偷翹了翹。
關店後，倆娃趴在床上，屁股還在隱隱作痛，卻捧著肚子傻笑。
“哥，你聽見沒？他們說咱能開連鎖飯店！”
“那得先學好數學，不然算不清賬！”
“嗯！還有作文，得會寫菜譜！”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他們帶著笑意的小臉上。屁股的疼還沒消，卻讓他們明白了一件事——鍋鏟和鉛筆一樣重要，灶台和課桌一樣，都能讓人成長。
王鐵柱站在門口，聽見屋裡的笑聲，突然歎了口氣，轉身去給倆娃熱牛奶。或許，他不該把“學習”和“做菜”對立起來，就像西紅柿炒蛋裡，蛋和西紅柿誰也離不開誰，少了一樣，就沒那股讓人惦記的香了。
而那股香裡，藏著的不隻是調料，還有認真，還有教訓，還有倆孩子慢慢明白的——啥叫“該乾啥時乾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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