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鹵香,像被施了魔法,順著胡同的石板路往外漫,繞過街角的老槐樹,鑽進更遠的巷子。老灶台的鐵鍋還在咕嘟,炎昭炎耀靠在灶台邊打盹,頭歪在一塊兒,嘴角的口水蹭到對方袖子上,也沒醒——熬了大半夜,實在撐不住了。
王鐵柱蹲在門檻上,吧嗒著旱煙,煙絲的苦味混著鹵香,竟有種說不出的踏實。讓倆小子去閣樓睡會兒。他往灶膛裡添了塊柴,火星子濺出來,映著李秀蓮的臉,這香味飄得邪乎,怕是消停不了。
李秀蓮剛把倆孩子抱到閣樓,手機就響個不停。點開街坊群,消息刷得像瀑布:
誰聞見了?這香味是從老灶台飄來的吧?我家娃哭著要吃的,哄不住啊!
我跟我媳婦吵起來了!她說我偷偷藏好吃的,天地良心,我剛從廠裡下班啊!
有沒有人去看看?到底做的啥?我在被窩裡翻了半小時,實在躺不住了!
王鐵柱瞅著群消息,煙杆往地上磕了磕:你看,我說啥來著。話音剛落,院門外就傳來的響動,像有人踩著落葉在走。緊接著,是細碎的說話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老灶台門口。
李秀蓮扒著門縫往外瞅,嚇得手一抖——黑黢黢的胡同裡,竟排著條長龍!人影綽綽,有舉著手機照路的,有抱著哭鬨孩子的,還有老頭拄著拐杖,一步一晃往前挪,全往店裡的方向湊,像被鹵香牽線的木偶。
這是......李秀蓮的聲音發顫,跟喪屍圍城似的。
王鐵柱抓起灶台上的菜刀,一聲往案板上一拍,壯著膽子拉開門:誰在外麵?深更半夜的,想乾啥?
長龍猛地頓住,最前頭的張大爺舉著拐杖,咳嗽兩聲:鐵柱啊,不是外人......我們就想問問,你這鍋裡燉的啥?香得人魂都沒了。他身後的陳嬸趕緊接話:我家孫子剛睡著,聞著味兒又哭醒了,就想......就想看看。
借著手機的光,王鐵柱看清了——隊伍裡全是街坊,有穿睡衣趿拖鞋的,有把孩子裹在被子裡抱來的,還有個小夥子舉著個空碗,臉上還帶著沒擦乾淨的牙膏沫,顯然是從床上直接跑過來的。
尷尬像鍋裡的鹵汁,在空氣裡慢慢熬開。沒人說話,隻有孩子的哭聲和遠處的狗叫,還有老灶台裡飄出的、勾得人五臟六腑都發緊的香。
李秀蓮拽了拽王鐵柱的胳膊,把菜刀往他手裡塞,彆拿著刀,嚇著孩子。她轉身回廚房,找了十幾個小碗,家裡就這些碗了,我給孩子們盛點鹵汁,拌點米飯先墊墊。
王鐵柱把刀往灶台上一放,臉膛被火光映得發紅:都聽著!這鹵汁剛熬好,還沒鹵東西,就這湯,給娃們嘗嘗。天亮就開業,保證讓你們吃夠!現在都帶孩子回去,明天還上學呢!
街坊們這才鬆了口氣,隊伍慢慢往前挪。李秀蓮舀著琥珀色的鹵汁,往每個小碗裡倒一點,剛夠拌半碗飯。抱孩子的家長接過碗,趕緊往娃嘴裡塞一勺,哭聲果然小了——那鹵香混著米飯的甜,熨帖得讓人心頭發軟。
謝謝秀蓮妹子......
鐵柱哥,明天可得多做點!
我家娃說,比過年的肉還香......
張大爺沒要鹵汁,就站在灶台邊,看著鍋裡翻滾的湯:這味兒,像我老伴當年做的。她走那年,也是這麼個夜裡,燉了鍋鹵味,說給我留著下酒......他說著,用袖子抹了把臉。
王鐵柱往他手裡塞了個空碗:明天來,給你留隻鹵豬蹄,管夠。
等街坊們帶著孩子慢慢散去,胡同裡的長龍漸漸消失,天已經蒙蒙亮了。王鐵柱蹲在灶台前,看著鍋裡的鹵汁,突然笑了:這倆小子,夢裡撿的方子,還真成了。
李秀蓮把碗摞起來,水漬在灶台上暈開:可不是嘛。你說這香味,咋就這麼能勾人?
勾的不是人。王鐵柱往鍋裡扔了塊五花肉,勾的是念想。誰家過日子,不盼著口熱乎的、香的?
閣樓裡,炎昭炎耀還在睡,嘴角掛著笑,像是又夢見了那本金光閃閃的食譜。鍋裡的五花肉慢慢變了色,鹵香裹著肉香,飄得更遠了。這一次,不再是讓人坐立難安的誘惑,而是帶著承諾的暖——天亮了,就有好滋味等著呢。
胡同的石板路上,還留著鹵香的餘韻。早起的清潔工推著車走過,深吸一口氣,笑著往老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新的一天,要從這鍋熬了半宿的鹵味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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