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雞還沒叫，王鐵柱就已經蹲在灶前生火。鬆木柴“劈啪”爆開的火星裡，他笨拙地往砂鍋裡碼著排骨，手邊攤著張油紙，上麵是炎昭昨晚用炭筆寫的“燉肉秘籍”：“冷水下鍋焯血沫，加薑片料酒去味，大火燒開轉小火，燉夠九十分鐘再放鹽”。油紙上還沾著點肉汁，是炎昭邊寫邊給老爸演示時濺上的。
“爸，排骨彆燉太爛！”炎耀背著書包從裡屋跑出來，嘴裡還叼著半塊李秀蓮蒸的紅糖饅頭，“劇組的飯盒要扛兩小時，太爛了到地方就散了！”他抓起灶台上的保溫桶，往裡麵塞了兩盒涼拌木耳和桂花糕，“這些是給星哥他們當零嘴的，木耳記得放花椒油，他就愛這口！”
王鐵柱舉著鍋鏟應著，眼睛卻盯著砂鍋裡的浮沫——以前他總嫌撇浮沫麻煩，此刻卻像捧著寶貝，用小勺一點點舀，生怕漏了半點，“知道知道，你哥昨晚教了我三遍，說這叫‘去濁存清’，跟做人似的，得乾淨。”
灶台上，李秀蓮正往竹籃裡裝飯盒。第一層是給炎昭炎耀的早餐：雞蛋羹滑得像鏡麵，上麵撒著點瑤柱碎；第二層是劇組的“大鍋飯”，糙米飯上碼著清蒸鱸魚和焯水西蘭花，每盒都用胡蘿卜刻的小花點綴；最底下藏著個小陶罐，裡麵是熬了整夜的酸梅湯，“給孩子們帶上，片場熱，解渴。”她往每個飯盒上貼便簽，“這個是給龍哥的，他愛吃辣，偷偷放了點剁椒；那個是給顧野的，低鹽，他說要控糖。”
胡同口的三輪車早就等著了。王鐵柱把十幾個保溫桶搬上車，車鬥裡還架著個小煤爐，上麵煨著鍋雞湯，“星哥說拍哭戲耗體力，得喝口熱的補補。”他蹬著車往片場去，車鈴“叮鈴鈴”響，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像在給這忙碌的清晨伴奏。
片場的情景更熱鬨。炎昭剛拍完顛勺的戲，額角還掛著汗，就被導演拉去看回放：“這鏡頭絕了！你看這鍋氣，比特效還真！”他剛想喘口氣，手機就響了，是王鐵柱發來的語音，帶著點得意：“你媽醃的蘿卜乾被劇組搶光了，說比醬菜廠的還香！”
炎耀在旁邊背台詞，手裡卻捏著塊桂花糕——是早上從家裡帶的，剛想咬一口，就被化妝師按住：“彆吃！口紅要花了！”他委屈地把糕塞進助理手裡，“給趙哥，他昨天說想吃甜的，這糕用的蜂蜜，不胖人。”
中午放飯時，劇組的飯盒堆成了小山。龍哥舉著飯盒蹲在監視器旁，鱸魚吃得隻剩刺，邊咂嘴邊喊：“老王燉的排骨絕了！肉不柴，湯不膩，比我媽做的還香！”星哥則捧著酸梅湯，對著鏡頭比劃：“這才是消暑神器！比冰鎮可樂健康，還帶著股桂花的甜，我宣布，以後我的劇組餐就定老灶台了！”
老灶台這邊，王鐵柱正學著做炎耀的拿手涼菜。他往黃瓜裡加蒜泥時手一抖，撒多了，急得直撓頭，旁邊排隊的李奶奶笑著說：“多了就多了，咱老食客不挑，蒜香重點才夠味！”有熟客看著他忙得滿頭汗，主動搭把手：“王叔，我幫你擇菜！”“我來擦盤子！”不大的院子裡，食客和老板混在一起忙活，倒像場熱鬨的家宴。
有人沒搶到炎昭炎耀做的熱菜，捧著塊桂花糕也吃得香甜：“這糕比城裡甜品店的強，不齁甜，還帶著點桂花香，像咱小時候吃的味道。”有人舉著涼拌木耳拍照：“雖然沒吃到小師傅的拿手菜，但王叔這手藝也不差，透著股實在勁兒！”
傍晚收工時，炎昭炎耀的自行車剛拐進胡同，就被一群舉著燈牌的食客圍住。“小師傅辛苦了！”“彆累著，我們能等！”有人往他們手裡塞牛奶，有人遞上潤喉糖，戴眼鏡的姑娘捧著本錯題集：“炎耀哥，這是我整理的數學重點，你拍戲間隙看看，彆耽誤學習！”
王鐵柱和李秀蓮站在門口，看著兩個兒子被暖融融的人群圍著，眼眶有點濕。李秀蓮往鍋裡添了瓢水，蒸汽騰起時，她輕聲說：“你看這日子，忙是忙，可熱乎。”王鐵柱點點頭，把剛燉好的銀耳湯盛進碗裡，“等孩子們回來，讓他們喝點甜的，解解乏。”
片場的夜戲還在拍。炎昭穿著戲服，站在搭好的“老灶台”布景前，看著道具鍋裡翻滾的“假菜”，突然笑了——布景再像，也沒有家裡灶膛裡的煙火氣，沒有食客遞來的那杯熱水，沒有爸媽偷偷往飯盒裡塞的那顆煮雞蛋。
“卡！”導演喊停的瞬間，他掏出手機，給家裡發了條消息：“爸，明天燉排骨多放兩塊薑，龍哥說有點寒。”很快收到回複，是王鐵柱發來的語音，帶著鍋鏟碰撞的脆響：“知道了，你媽還醃了糖蒜，給你帶過去！”
月光透過布景的窗欞照進來，落在炎昭的戲服上，像撒了層溫柔的霜。他突然明白，所謂的“雙城記”，不過是把灶台的暖，從胡同帶到片場，把食客的情，從碗裡記在心裡。而那些忙著的日夜，累著的時光，最終都會釀成最香的湯，熬成最甜的糕，在某個尋常的清晨或傍晚，暖得人心裡發顫。
老灶台的燈還亮著，灶膛裡的火還燒著，像顆永遠不會暗下去的星，等著兩個奔波的少年回家，也等著每個惦記著這口熱乎的人，推門進來，說聲：“老板，來份家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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