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日的晨光像摻了蜜的豆漿，稠乎乎地潑在老灶台的青磚上。炎耀把最後一塊“步步高升”裝進竹籃時，胡東東已經背著新書包在院裡轉圈，書包側袋裡的不鏽鋼水壺“叮當”響，像在敲著上學的鼓點。“快點快點！再不去就趕不上開學典禮了！”他拽著炎昭的胳膊往門外衝，被炎昭反手按住：“慌啥？小宇的早餐還沒裝呢。”
灶台上擺著三份一模一樣的早餐：兩個“前途無量”核桃卷，一個煮雞蛋，還有瓶冰鎮酸梅湯。炎耀往小宇那份裡多塞了顆橘子糖，糖紙在晨光裡閃著亮，像塊小小的太陽。“昨天福利院院長說，小宇今早要第一個去教室，”他把早餐往帆布包裡裝，“得讓他揣著熱乎的去，才有力氣打掃衛生。”
三人剛拐出胡同，就見張大爺舉著個布包在街口等，包裡是他連夜蒸的芝麻餅，餅上撒著層亮晶晶的糖霜。“給孩子們加個餐！”張大爺把包往炎耀懷裡塞，“吃了爺爺的餅，上課不犯困，考試準拿第一！”胡東東伸手就要抓，被張大爺拍開：“路上吃！彆燙著舌頭，跟你小時候搶糖葫蘆似的！”
福利院門口的老榕樹下，小宇背著恐龍書包來回轉，書包帶勒得肩膀發紅，卻舍不得鬆開。看見炎耀他們，他突然往樹後躲，書包上的霸王龍尾巴露在外麵，像隻藏不住的小尾巴。“躲啥？”胡東東把帆布包往他懷裡塞，“早餐！咱仨同款，吃了就是‘老灶台三劍客’！”
小宇打開包，看見裡麵的核桃卷還冒著熱氣，酸梅湯的罐子上貼著張便利貼，是炎昭寫的：“喝前搖一搖，酸梅味更濃——就像你背單詞，多念叨幾遍才記得牢。”他捏著便利貼笑，虎牙把嘴唇咬出個小坑，突然從書包裡掏出個紙包，塞給炎耀：“這個給你們！”
紙包裡是三朵曬乾的野菊花，花瓣壓得平平整整，是小宇暑假在郊外摘的。“泡水喝，”他低著頭說，“老師說野菊花能明目，你們看書彆太累。”炎耀把花往書包裡塞，指尖觸到花瓣的糙，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暖烘烘地裹住了。
往學校走的路上，晨光把四個半大孩子的影子拉得老長。胡東東舉著芝麻餅啃，餅渣掉在炎昭的筆記本上，印出個小小的黃點；炎昭背著小宇給的野菊花，腳步邁得穩穩的，像揣著個重要的秘密；小宇時不時摸下書包裡的鋼筆，筆帽上的小樹葉蹭著掌心，癢絲絲的；炎耀走在最後，看前麵三個小子的背影，突然覺得，所謂“開學”，不隻是走進教室，更是帶著彼此的惦記，往更亮的日子裡走。
上午的課剛上到一半，老灶台就迎來了第一波食客。劉嬸拎著個保溫桶，說要給孫子打包份“步步高升”，“剛才送他進教室，看見黑板上寫著‘新學期新開始’，吃口甜的，圖個吉利”。她往灶台上瞅，突然指著蒸籠裡的新花樣：“這是啥？綠乎乎的像翡翠。”
王鐵柱正往籠屜裡擺新蒸的艾草糕，糕上嵌著顆顆紅豆，像撒了把小紅豆。“耀小子新琢磨的‘節節高’，”他用長勺敲了敲籠邊，“艾草混著糯米，加了點紅豆沙，吃著帶點清苦，跟孩子們上學似的，得有點嚼勁才成。”
正說著，程序員阿傑背著電腦包衝進來，領帶歪在脖子上，頭發睡得像雞窩。“耀哥！三份‘前途無量’！”他往櫃台上拍錢，“我們部門剛開完會，老板說吃點核桃補補腦，下午改方案才有勁——對了，上次訂的‘步步高升’，我家孩子說比他媽媽做的好吃，讓我再帶兩個！”
王鐵柱笑著往他包裡裝糕，艾草的清香混著核桃的脆，在屋裡漫開。“孩子們上學，咱這老灶台也得跟上趟，”他對劉嬸說，“除了‘步步高升’‘前途無量’，下周再上道‘狀元及第粥’，用糯米、蓮子、花生熬的，喝著稠乎乎的，像把學問都喝進肚子裡。”
劉嬸拍著大腿：“這主意好！等我家孫子月考，我就來給他訂十碗，讓全班同學都沾沾喜氣！”她拎著保溫桶往外走，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桶裡的糯米糕晃出甜甜的香，漫過胡同口的石板路，往學校的方向飄去。
放學鈴響時，老灶台的煙囪正冒著煙。炎耀他們剛走進胡同，就看見小宇背著書包在門口等，書包上的霸王龍沾了點粉筆灰，像剛打完勝仗的將軍。“今天默寫單詞，我全對了！”他舉著作業本晃，本子上的紅勾像串小旗子，“老師還誇我的鋼筆好看，問在哪買的！”
胡東東搶過作業本翻，突然喊：“你這字比以前好看多了！是不是用了我給你的草莓橡皮？”小宇點頭，從書包裡掏出塊快用完的橡皮，香味還在：“寫錯題就聞聞，立馬有勁兒改了。”
炎昭往灶膛裡添柴，火苗“劈啪”跳起來，映得鍋裡的“狀元及第粥”泛著暖光。“明天給你帶粥，”他說，“加了桂圓，甜的，喝了更有精神。”小宇趴在灶台邊看粥，米粒在水裡翻滾，像群調皮的小魚，突然說：“等周末，我來幫你們摘菜吧？就當……就當謝禮。”
暮色漫進老灶台時，粥香混著野菊花的清，在屋裡纏成暖暖的一團。胡東東舉著個紅豆艾草糕啃，說要“沾沾節節高的喜氣”；炎昭把小宇給的野菊花插進玻璃瓶，擺在窗台，花瓣在晚風裡輕輕晃；炎耀看著鍋裡咕嘟冒泡的粥，突然覺得，這開學的日子，就像這鍋粥，得慢慢熬，摻著彼此的惦記，才能熬出最稠、最暖的味。
窗外的月光爬上灶台，照亮了蒸籠裡剩下的“步步高升”，每塊糕上的紅棗都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像在說：日子還長著呢，咱一步一步，往高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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