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的秋雨,帶著一股沁入骨髓的陰冷。龍沐陽站在嶽麓山腳的老宅門前,簷水滴答,在青石板上敲擊出寂寥的韻律。他剛從昭陵那邊結束一個項目回來,身上還帶著些古墓裡特有的、難以言喻的土腥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舊煞氣。這對常人而言或許不適,但於他,卻如同歸家路上熟悉的塵埃。
老宅是祖上傳下來的,有些年頭了。白牆黛瓦,藏在鬱鬱蔥蔥的林木深處,若非熟知路徑,極易錯過。推開吱呀作響的斑駁木門,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料、淡淡黴味和書卷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這是他自幼熟悉的味道,代表著安寧與歸屬。
此次回鄉,一是稍作休整,二是得了空閒,終於能好好清理一下這久未細致打理的祖屋。
宅內光線晦暗,陳設古舊。龍沐陽的目光掠過堂屋正中的條案、兩側的太師椅,最後落在靠牆的那張厚重的老花梨木八仙桌上。這張桌子他從小用到大的,吃飯、習字、翻閱古籍,皆在於此。桌麵溫潤,包漿厚重,唯獨桌腿一處似乎常被忽略,積塵稍厚。
他並非刻意尋找什麼,隻是出於一種近乎本能的整理習慣,以及常年與古物打交道養成的習致。當他拿著軟布,俯身擦拭桌腿內側時,指尖忽然觸碰到一處異樣的微凸。
那不是木料天然的紋理,也非磕碰所致的疤痕。觸感冰涼,帶著一絲極細微的、規律性的間隙。
龍沐陽眉頭微蹙,停下了動作。他屈指,用指關節在那處輕輕叩擊。
“空空……”
聲音極其輕微,若非此處寂靜,幾乎難以察覺。與周圍實木沉悶的回應截然不同。
有暗格?
他來了興致。屏息凝神,指尖在那片區域細細摩挲,感受著那幾乎難以分辨的拚縫。他嘗試著按壓、推移,紋絲不動。又試著以不同角度、不同力道叩擊周邊。
“哢噠。”
一聲極輕微的機括響動,若非他耳力過人,幾乎要錯過。八仙桌一側的牙條下,一塊不過巴掌大小的木板悄然彈開一線,露出一個黑黢黢的狹小空間。
暗格內並無珠光寶氣,隻靜靜地躺著一卷以暗黃色獸皮或是某種類似材質)包裹的東西。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種遠超其體積的厚重感。
龍沐陽小心地將它取出,解開係著的、幾乎要脆化的皮繩。獸皮展開,裡麵並非預想中的金銀,而是一卷古樸的卷軸。軸柄似乎是某種黑玉,觸手溫良,卻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卷軸本身材質非紙非帛,更像是一種極薄的鞣製皮革,柔韌異常,邊緣略有磨損,透露出歲月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卷軸在八仙桌上鋪開。
卷首是幾個古老的大篆,鐵畫銀鉤,帶著一股蒼茫磅礴的氣息:
“山海圖”
其下還有數行更小的篆文,似乎是注解或篇目。龍沐陽自幼研習家傳國學,對古文字造詣極深,辨識這些並非難事。但這內容,卻讓他心跳陡然加速。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
這…這是《山海經·南山經》的開篇!
但細看之下,他立刻發現了不同。通行本的《山海經》多是後人整理編纂,文字相對統一。而眼前這卷軸上的篆文,不僅年代看起來更為古老,一些細節描述也略有出入。例如,招搖之山“多金玉”之後,此卷多了一句晦澀的短語:“其下脈動,星輝映之”;關於祝餘草,多了“夜采則惑”的詭異注腳。
更奇異的是,那些篆文字跡,墨色深深,似墨非墨,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隱隱有種流動的錯覺。指尖撫過,並非冰冷的死物,反而能感受到一種極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能量波動,時有時無,與他體內修煉多年的些許氣機隱隱產生著極微弱的共鳴。
龍沐陽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絕非後世仿造的贗品,其古意、其材質、尤其是這蘊含的奇異能量,都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這很可能是一卷先秦甚至更早時期的《山海經》原始古本,或者說,是另一個更為隱秘的版本!
他正全神貫注地辨識著那些迥異於通行本的詭譎記載,試圖理解“脈動”、“星輝”、“夜采則惑”的含義時——
啪嗒。
屋簷一滴冷凝的水珠恰在此時滴落,正打在桌角他方才取出的一件小物件上——那是一枚祖傳的、用於定方位辨吉凶的青銅風水羅盤。
羅盤天池中的磁針,猛地劇烈顫抖起來,並非指向南北,而是發瘋般胡亂旋轉了幾圈,最後死死定住,針尖不偏不倚,正指向他手中那卷緩緩展開的古老卷軸。
幾乎在同一時刻,堂屋的窗戶無風自動,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響。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窗外悄然窺探。
第二章:不速之客
羅盤異響,窗扉微動。老宅內外,霎時間萬籟俱寂,連簷水的滴答聲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龍沐陽的後頸寒毛瞬間炸起!那不是風吹,嶽麓山的秋風綿軟無力,絕無可能撼動這扇沉重的老窗。這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冰冷、粘稠、帶著非人的惡意,如同滑膩的毒蛇爬過脊背。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動作未有絲毫停頓,幾乎是本能反應。左手一拂,獸皮已重新裹住卷軸,將其攬入懷中貼身藏好。右手同時探出,五指如輪,迅速拂過羅盤周邊。
乾、坤、艮、兌……他心中默念八卦方位,體內微弱的氣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指尖在桌麵上依循某種玄奧的軌跡疾點,無形中已布下了一個簡易的“小八方禁製”。此術源於奇門遁甲中的“八門遁守”,雖倉促而成,威力有限,卻能在瞬息間擾亂方寸之地的氣場,隔絕內外,使邪祟難侵,窺探失靈。
術成刹那,窗外的窺視感驟然消失了一瞬。
但緊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