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沉聽聞那‘根骨’的說法,心中隻覺得詫異,回想起爺爺當年的說辭,一時間心中翻起波濤。
“沈爺說我有根骨,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難道是因為我先前在山裡的時候,額頭上覺醒的“天眼”嗎?”
小陸沉心中思量,卻始終捉摸不定。
自身有根骨,當然是一件好事,隻是他從小走來,除了身邊有個很照顧自己的爺爺之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什麼好事。
如今這般被眾人看重的東西,突然落在自個兒頭上,讓他一時間有些發懵。
沈爺瞧著小陸沉,察覺到他眉宇間的懵懂,心中將那最後一絲懷疑的念頭也儘數打消掉了。
“看來六子並不曉得啥是‘根骨’。”
“身上也沒有任何傳承,省的以後多出事端。”
沈爺念及此處,便動了想要收下小陸沉的念頭。
他開口問道:
“六子,你可知道我的來曆?”
小陸沉搖搖頭,開口道:“我隻聽人說,沈爺你是龍脊嶺最有名,最有本事的把頭。”
“曾經隻身深入鷹仇穀,替茶馬道一位權勢很重的貴人,采過“太歲”!”
“旁人說起來,對沈爺你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很多采藥人努力一輩子,都隻是想要能夠碰到沈爺你的一點邊角皮毛罷了。”
沈爺原本並沒有什麼笑容的臉上,在聽了小陸沉這樣的說法之後,嘴角也不由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這樣的話,他平時聽的多了。
但是從眼前這個少年郎口中說出來,且還是這般真誠,毫無半點心機的模樣,便讓他感覺很是不同。
“你倒是會聽人道聽途說,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我今天要與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沈爺擺了擺手,將小陸沉剛剛斟滿的茶杯端起來,吹了口杯中浮著的茶葉,飲下半口茶湯,這才再次開口說道:
“茶馬道有四館八大家,其中‘沈’、‘洛’、‘楊’、‘林’,這四家一手遮遍安寧縣。”
“安寧縣中的諸多產業,裡外裡都脫不開這四大家的範疇,便是你每日裡的衣食住行,都帶著他們的印記。”
“而我。”
沈爺頓了頓。
“我便是沈家人。”
謔!
小陸沉聽到這般隱秘,一時間有些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出身八大家中的一個!
這可是他們這些采藥人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
瞅著平平無奇,毫無富家翁氣象的沈爺,竟然能有沈家的背景。
若是讓人知道了,真得被驚掉了下巴。
可隨即便有一個疑問出現在小陸沉的心裡。
“可沈爺若是沈家出身,乾嘛吃采藥人這份苦頭?”
入山等於搏命!
陸沉不解。
從小到大所見,所聽,所聞。
上山采藥,回春堂的藥湯,張大娘悲愴的臉,自己好不容易才托了沈爺幫自己平掉的債。
這一樁樁,一件件。
都使他明白一個道理。
命分貴賤!
早些年,回春堂曾一夜之間死過幾十號的采藥人。
為的不過是某位貴人動了念頭,想嘗一口傳說中的赤練錦雞野味到底好不好吃!
隔壁的張家郎,若非為了采那一株藥材,就生生從崖上跌了下去。
如果沈爺出身不凡,乾嘛走這條腦袋拴在脖子的活計營生?
陸沉越想越不明白。
不過他沒吱聲。
沈爺既然已經開口說了這事,那自然不用他去發表什麼意見,隻需要在這裡等著便是。
“我不是長房,是二房。”
沈爺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張在山裡風餐露宿,飽經風霜的老臉,如今看起來更顯滄桑。
“大宅子裡頭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一年到頭也見不著自己爹幾次,因為我娘是外室,入不得廳堂,更不可能上桌。
我每逢春秋兩季,私塾考學,才能見著父親一麵,提筆寫幾個字,領些紙硯,碎銀當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