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陸沉的身影都未出現在龍脊嶺的莽莽山林之中。
他心知肚明。
前番數次入山,不僅滿載而歸,更在燒身館嶄露頭角,風頭太盛,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與其冒險引人覬覦,不如暫避鋒芒。
所幸手頭還攥著幾十兩銀子的積蓄,足夠支撐一段時日。
小陸沉索性沉下心來,將這段難得的平靜時光,儘數投入到沉澱與積蓄之中。
每日清晨,他必準時踏進沈爺那間彌漫著濃鬱藥草氣息的鋪子。
在沈爺的指點下,開始係統地辨認藥草。
從根莖葉脈的細微差彆,到藥性的寒熱溫涼,陸沉學得如饑似渴。
鋪子裡的那些泛黃的藥書,也成了他新的目標。
他如饑似渴地翻閱著那些承載著前人智慧的紙頁。
不僅識記著拗口的藥名和繁複的配伍,更借著這個機會,如久旱逢甘霖般,貪婪地識文認字。
爺爺當年雖教過他一些基礎,但家中那幾本翻得卷了邊的雜書早已爛熟於心。
再多看也看不出花來,平時也沒有這種係統學習的機會。
如今得遇沈爺,沈爺願意栽培,小陸沉隻覺眼前豁然開朗。
恨不得將每一個字都刻進骨子裡。
他常常一坐就是半日,心神完全沉浸在藥香與這些文字之中,外界喧囂仿佛都與他隔絕。
他這般努力上進的模樣,自然是被沈爺和他身邊那漢子看在眼裡。
看著陸沉雷打不動、全神貫注的側影,漢子忍不住咂舌,對沈爺低聲嘀咕:“沈爺,六子的心誌也太堅了吧?看個書,竟能看的如此專注!”
沈爺捋著稀疏的胡須,目光落在陸沉專注的眉眼上。
枯井般的眼底難得泛起一絲微瀾,聲音不高卻帶著深意:“你可知玉不琢不成器?六子這就是一塊璞玉在自我雕琢。”
“真正的天賦,不是坐等花開,而是抓住每一點時間去磨礪自身,把老天爺賞的飯,一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變成自己的筋骨血肉,這才叫……不浪費。”
午後,小陸沉的身影便出現在燒身館那熟悉的演武場裡。
他不再滿足於基礎的掌握,而是開始精研“伏虎樁”與“遊蛇步”的更深層奧妙。
站樁時,心意沉凝如古井,氣血搬運如熔岩。
力求將每一寸筋骨皮膜都錘煉得更加堅韌。
步法騰挪間,身似靈蛇出洞,力求在方寸之地將閃轉騰挪的靈巧發揮到極致。
自從他堂堂正正擊敗了黃師兄後,後院眾人看他的眼神便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對實力的認可與敬服。
甚至,開始有門人主動前來討教。
小陸沉對此來者不拒。
雖說是他來傳授旁人功夫。
但爺爺曾經說過,溫故知新,傳授給彆人功夫的過程,就是自己在儘力將這門功夫揉碎了消化的過程。
很多自己下意識忽略過去的細節,也會在這個過程中一一浮現。
於是乎,他與那些門人弟子們拳腳相交時的認真,指點時的坦誠,都讓更多的人對他心悅誠服。
他不再是靠著宋教頭麵子才被接納的關係戶。
身上所剩下的,便全都是憑自己一雙拳頭打出來的名頭。
“陸師兄。”一個年輕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我這樁功,站久了總覺得腰胯發虛,勁力傳到腿上就散了,您給瞅瞅?”
陸沉讓他重新站好,目光如炬,掃過他全身細微的肌肉顫動和重心變化。
片刻後,伸手在他腰側一處穴位輕輕一按,又在他膝蓋外側一點:“這裡,鬆垮了,力沒鎖住,這裡,繃得太死,氣血不通。”
“樁是活的,不是死的木頭,腰胯如磨盤,要沉、要轉、要穩,膝蓋如簧,要蓄、要彈、要活,你再試試。”
年輕弟子依言調整,隻覺一股熱流瞬間從腰胯貫通至腳底,樁勢陡然沉穩數倍,驚喜道:“嘿!神了!多謝陸師兄!”
這般事情自然不是個例。
陸沉自己全然不當回事,自顧自的修煉自身的功法。
卻不知,他的名聲早就已經在彆的門人弟子口中傳了開來。
“陸師兄習武才這短短時間,就能走到這種境界,反過來指點的更是精準到了極點,這恐怕就是真正的天才了吧?”
旁邊一個年長些的弟子幽幽歎了口氣,接道:“天才?怪物?妖孽?反正……不是凡人。宋教頭這回,怕是真撿到寶了。”
眾人深以為然,看向陸沉背影的目光,敬畏中更添了幾分驚歎。
“如今在這燒身館中的名頭,倒也算是我一拳一腳自個兒打出來的?”
陸沉功行完畢之後,擦著額角的汗水,心中暗忖。
過去在燒身館,彆人客氣,多半是看在宋教頭的麵子上。
如今這份客氣中摻雜的尊重,卻是實打實衝著他陸沉本身的本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