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酷烈的日光潑灑下來。
陸沉眯了眯眼,抬手擋在額前,望向遠處的崇山峻嶺。
越過縣城內那些建築,便是縱深無極,蒼茫浩渺的龍脊嶺。
數百裡連綿的山脈,如同一條沉睡的太古蒼龍。
峰巒疊嶂,高聳處直插雲霄,被終年不散的氤氳雲霧所纏繞,隻露出些許鐵青或墨綠的巨大山體。
那雲霧並非潔白,而是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鉛灰色,在山風的攪動下緩慢翻滾,似隱藏著無數凶險的帷幕。
陸沉緊了緊背後的背簍和行山杖,他低頭看了看腳邊亦步亦趨、昂首挺胸的哮天。
小家夥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初生牛犢般的興奮,對著那龐然山嶺毫無懼色。
“走,哮天!進山!”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常走的入口,此次進山,隻為采摘些尋常藥材填補家用,穩妥為上。
他決定轉道向西,往大田坳一帶去看看。
那裡地勢相對平緩,林木疏朗些,陽光充足,盛產一些年份尚可的普通草藥,收獲應當更有保障。
龍脊嶺太大了!
數百裡蜿蜒,如同巨龍的脊柱,天然分成了許多段。
絕大多數采藥人,包括以前的陸沉,都隻敢在靠近人煙的龍尾區域活動,所得有限,且競爭激烈。
更深邃、更富饒也更危險的龍身乃至龍頸區域,是死亡的禁區,也是寶藏的淵藪。
如今,陸沉已是官府認可的“跟山郎”,身份不同往日。
那些被縣衙明令圈出、允許跟山郎探索的區域,以及原本被金刀董霸、鬼手薛超等巡山隊劃分的地盤,他都有了踏足的資格。
這看似微小的變化,卻意義重大。
要知道,在這片土地上,山有主,林有界!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那些產出豐饒的山頭、地皮,要麼被縣中豪強大族斥巨資買下,成為私產。
要麼便直接隸屬官家,劃為“官山”、“禁苑”。
尋常百姓便是進去撿幾根枯枝燒火,都可能被扣上“盜伐官木”、“擅闖禁地”的罪名。
輕則罰沒家產,重則下獄充軍!
若非披上這層跟山郎的官皮,陸沉是萬萬不敢跨過那些無形的界限,去觸碰那些有主的豐饒之地的。
“嗤啦——!”
鋒利的開山鐮刀揮動,輕易斬斷了擋在身前的叢生荊棘和茂密雜草,開辟出一條勉強通行的路徑。
陸沉的動作乾淨利落,目光卻不時掃過四周的山勢草木,偶爾,他會停下腳步,眉心處的天眼悄然開啟。
刹那間,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尋常的山林景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由流動的“氣”構成的畫卷。
絲絲縷縷、或濃或淡的地脈生氣如同無形的溪流,在山石草木間蜿蜒流淌,彙聚成更大更強的氣脈,如同地下的江河。
大多數地方的生氣呈現出白色,但偶爾,在某個方向,陸沉會看到一團濃鬱得化不開的青白光芒,如同深潭中沉浮的玉髓。
那便是孕育著年份久遠、靈性充沛的大貨的征兆!
然而,陸沉的目光並未在那些誘人的青白寶光上過多停留。
隻因為那些光芒周遭,還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紅之氣。
那黑色,深沉如墨,粘稠如油,是死氣!
而那紅色,則如同凝固的淤血,預示著血光之災。
黑紅交織,如同盤踞在寶光之上的毒蛇,散發著致命的威脅!
“嘶……”
陸沉倒吸一口涼氣,迅速關閉了天眼,心頭警兆長鳴。
這地方,絕非善地!
貿然前往,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看來即便是這龍尾區域,所謂的安全也是相對而言。
他的目光謹慎地在氣脈中搜尋。
終於,在左前方一處不起眼的山坳向陽坡,他發現了一小片純淨柔和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雖不耀眼,卻溫潤純淨,且周圍並無一絲一毫的黑紅凶煞之氣纏繞。
“就是那兒了!”
陸沉心中一定,指著那個方向,對腳邊機警地豎起耳朵、鼻尖輕顫的哮天低聲道:“咱們過去瞅瞅!”
“嗷嗚!”
哮天仿佛聽懂了一般,短促地應了一聲,小巧的身體卻爆發出驚人的敏捷,率先朝著陸沉所指的山坡方向竄去。
小小的身影在茂密的草叢灌木中靈活穿梭,竟隱隱有開道引路之勢。
陸沉緊了緊手中的行山杖,一人一犬,目標明確,直奔那處向陽山坡而去。
山路崎嶇,荊棘叢生,但陸沉步履輕捷,如履平地。
突破至力關第二重養血之境的效果此刻顯露無遺。
不僅體內氣血奔騰不息,帶來源源不絕的沛然之力,連開啟天眼的消耗也大為減輕。
精神清明,毫無之前的疲憊昏沉之感。
這四五裡山路走下來,氣息依舊悠長平穩,額角連細汗都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