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縣的風雲如何激蕩,龍脊嶺的權柄如何更迭,於眼下的陸沉而言,不過是街頭巷尾的茶餘談資。
金刀董霸威震四方時,他陸沉是雨師巷裡一個為三餐奔波的采藥少年。
如今鬼手薛超踩著董霸的屍骨上位,氣勢洶洶,他陸沉的日子,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隻是如今他已經通過自身的努力,改變了命運。
燒身館內錘煉筋骨,山野間尋覓藥草。
頂頭的大山換了名姓,山腳下的螻蟻,生活又能有多大改變?
因此,在妙手醫館門前聽了幾句路人關於薛超吃絕戶的憤懣議論。
感受了一番那冰冷刺骨的世態炎涼後,陸沉便不再停留。
轉身融入了熙攘的人流,徑直回到了雨師巷那方熟悉的小天地。
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他脫下在瑞錦祥新買的那身靛青長袍和月白中衣。
重新換上結實耐磨的粗布短打麻衣。
打來清涼的井水,用力地抹了一把臉。
“薛超此人,絕非善類!”
冰涼的水珠順著下頜滴落,陸沉的眼神卻漸漸沉凝。
他想起上次在回春堂,薛超那看似熱情實則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以及那雙精鐵手套下毫不掩飾的冰冷威脅,心頭不由得微微一沉,泛起一絲警兆。
“宋教頭說過,董霸、薛超之流,能在龍脊嶺那等凶險地界稱王稱霸,絕非僥幸!”
“他們早在多年前便已內壯大成,一身氣血凝練如汞,勁力通達四肢百骸,隻差臨門一腳,便能打破力關桎梏,踏入玄妙的氣關之境,成就真正的‘武師’之名!”
“這等人物,放在安寧縣,跺跺腳,地麵都要抖三抖,夠資格讓人恭恭敬敬叫一聲‘爺’了!”
宋教頭自己,也不過是同樣內壯大成的層次。
這等境界,已是安寧縣絕大多數武人畢生難以企及的高度!
“安身立命……”
陸沉緩緩擺開伏虎樁的架子,心意沉入丹田。
感受著體內因黃精滋養而愈發雄渾奔騰的氣血,口中低低咀嚼著這四個看似簡單、實則重若千鈞的字眼。
“聽著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
他心知肚明。
自己擁有山海小印,加上沈爺傾囊相授的一些奇門手段。
未來的路,注定不會隻局限於雨師巷這片方寸之地。
他必將在龍脊嶺的眾多采藥人、跟山郎中,大放異彩!
“隻是,本事漲了,銀子掙了,還要能守得住!”
這個念頭如同警鐘,在陸沉心中鳴響。
沒有足夠的力量守護,再大的本事,再多的財富,也不過是稚子懷金行於鬨市,徒惹豺狼覬覦。
最終難免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場。
董霸偌大的基業,一朝傾覆,連妻兒宅邸都保不住,便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呼——吸——”
悠長的呼吸聲中,陸沉心意合一,引導著那沛然灼熱的氣血在體內奔湧流轉,衝刷著筋骨皮膜。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經過黃精仙人糧的滋養,自己的氣血比前幾日更加壯大、凝練,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活潑生機。
“再有個十天半月,這氣血便興許能再上一層樓,達到一個全新的境地!”
陸沉眼中精光湛然,充滿了對力量的渴望。
“到那時……”
他感受著體內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磅礴力量,一個大膽而充滿誘惑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春芽,不可抑製地萌發出來:
“也許可以嘗試衝擊內壯的層次了!”
若能成功,他便不再是那個隻能在山野間小心求存的采藥少年。
而將真正擁有在這龍脊嶺、在這安寧縣,挺直腰杆,守護所得的初步資格!
……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兩三日過去。
這日天公作美,連日來的酷烈暑氣被幾場夜雨澆熄了大半,天空碧藍如洗,微風帶著難得的清爽。
陸沉正在雨師巷小院裡打磨樁功。
許久未見的背屍人黃征竟找上門來,臉上帶著少見的爽朗笑容,不由分說便拉著陸沉去下館子。
黃征選的地方,是南城一家頗有名氣的老字號狗肉館子。
剛走到巷口,一股濃烈的肉香便混合著八角、桂皮、花椒、生薑等香料的辛香氣息撲麵而來。
店內熱氣蒸騰,食客滿座,人聲鼎沸。
黃征顯然是熟客,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裡的位置。
一口碩大的粗陶石鍋被店夥計端上桌,底下炭火正旺。
鍋中,醬紅色的濃稠湯汁正“咕嘟咕嘟”地翻滾沸騰。
大塊燉得酥爛脫骨、油光紅亮的狗肉隨著氣泡沉沉浮浮,濃鬱的肉香裹挾著香料的熱氣,肆無忌憚地衝擊著人的嗅覺。
陸沉也忍不住喉頭滾動,隻覺得腹中饞蟲大作,恨不得立刻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香吧?”黃征顯然心情極佳,大手一揮,又朝夥計喊道:“再來一壇好酒!”
酒壇拍開,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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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征給自己滿滿斟了一碗,仰頭灌了一大口,發出滿足的“哈”聲。
這才看向陸沉,遺憾地咂咂嘴:“可惜你小子不喝酒,這香肉啊,就得在滾燙的石鍋裡煨著,趁熱撈出來,再配上一口燒酒,這滋味,美滴很!給個神仙都不換!”
“香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陸沉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