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晦暗,烏雲如墨,沉沉地壓在龍脊嶺上空,將最後一絲慘淡的月輝也徹底吞噬。
山風嗚咽著穿過嶙峋怪石和虯結古木的縫隙,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卷起枯枝敗葉,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打著旋。
四下裡,無風的時候,死寂得令人心悸。
遠比白天活躍許多的蛇蟲從陰暗的角落裡鑽了出來。
那些習慣於夜行捕獵的野獸,眸子在黑暗中泛著慘綠色的光。
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遠處間或傳來野獸的嘶吼和掙紮。
一條條生命化作血食,正在這方大山深處,滋養那些更加凶猛的野獸。
陸沉屏住呼吸,背靠著一塊冰冷潮濕的巨岩,這是他第一次在龍脊嶺過夜。
若非懷裡貼身藏著那包研磨成粉的狗寶,能祛毒避瘴,他絕不會冒此奇險。
“十幾株尋常的槐陰草,分量太輕,未必能入宋教頭的眼,想要讓他當成大人情,須得年份夠足,最好能尋到百齡以上的異種,方能顯出手段,讓他動心!”
他小心翼翼地解下水囊,傾倒出些許清水,打濕一塊厚實的粗麻布,仔細蒙住口鼻。
水囊底部,早已混入了狗寶粉末,此刻遇水徐徐化開。
一股帶著腥臊氣的苦澀藥味彌漫開來。
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有效抵禦著空氣中無孔不入的瘴毒,防止其趁虛而入,攻伐心脈。
沈爺曾告誡,龍脊嶺的瘴氣非同小可,外圍尚算稀薄,越是深入那鬼愁澗,瘴氣便如活物般愈發濃稠、凶戾。
傳說中,曾有絕世大妖在此被高人降伏煉化,其妖血潑灑山嶺。
怨念經年不散,這才孕養出如此恐怖絕倫的毒瘴。
便是氣血雄渾、踏入了氣關的武師,若無萬全準備,也不敢輕易涉足其中。
“年份足的槐陰草,隻在夜間陰氣最盛時吐納精華。”
“那鬼愁澗地勢險惡,煞氣盤踞,用沈爺的話講,便是陰中帶煞,九死一生之地,卻也最易滋養這等奇物。”
陸沉凝神靜氣,抬起手指,指腹緩緩抹過眉心。
刹那間,一股微不可查的清涼感自印堂擴散,眉心仿佛裂開一道無形的縫隙。
天眼洞開!
視野陡然變幻,周遭不再是純粹的黑夜,絲絲縷縷、駁雜混亂的氣流在黑暗中沉浮湧動。
相較於之前搜尋黃精時所見的地氣脈絡,此刻映入眼簾的,乃是數條拇指粗細、濃稠如墨的漆黑氣流。
如同數條流動的冥河,在幽暗的山澗深處蜿蜒流淌,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氣。
“哮天,莫要出聲,驚了林中的活物。”
陸沉壓低了嗓子,將幾根帶著油星和碎肉的豬骨頭塞給腳邊的白毛細犬,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家夥立刻叼住,埋頭大嚼起來。
待會兒深入險地,還需仰仗嘯天的靈敏嗅覺和聽覺來放哨示警。
天眼雖能洞察地氣脈絡、尋蹤覓寶,對潛伏的猛獸飛禽卻鞭長莫及。
“嗷嗚。”
嘯天低低應了一聲,濕潤的鼻頭蹭了蹭陸沉的手背,烏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光。
很是享受陸沉的撫摸。
待到夜色更深一些,如同濃墨一般,徹底將天地籠罩。
龍脊嶺陷入一片死寂。
帶著刺骨寒意的濃霧無聲無息地聚攏。
冰冷的水汽凝結在草葉、樹枝上,又悄然滴落。
陸沉將氣息斂至若有若無,腳步放得極輕極緩,如同山間最靈敏的狸貓,在濕滑的苔蘚和盤錯的樹根間悄然穿行。
饒是如此,不過盞茶功夫,他身上那件粗布麻衣已被冰冷的露水和彌漫的霧氣徹底浸透。
緊貼在皮膚上,寒意如同細密的針砭,直往骨頭縫裡鑽。
若非這陣子在燒身館苦熬筋骨,養血有成,體內那奔騰如小爐火般的氣血源源不斷提供著熱力,勉強抵禦著這滲進骨髓的陰寒,陸沉隻怕早已牙齒打顫,渾身僵冷,寸步難行了。
一番辛苦尋覓,依靠著天眼所見到的那些氣流。
陸沉終於在鬼愁澗邊緣一處背陰的亂石縫隙中,采到了幾株年份約八十年的槐陰草。
這地方尋常他根本不會前來,也沒有人敢冒這樣的風險。
若非如此,也不會有這樣的收獲留著給他!
這槐陰草葉片深綠近墨,隱隱透著一絲幽光,根莖堅韌如老藤。
然而,他並未滿足。
天眼開闔間,於更深邃的煞氣脈絡交彙處,他冒險攀下近乎垂直的陡壁,在濕滑的苔蘚和嶙峋怪石間,終於發現了一株被濃鬱陰煞之氣包裹的異種!
那赫然是一株百年份的槐陰草!
它與尋常槐陰草有著明顯的不同。
葉片不再是單純的墨綠,邊緣竟染著一圈暗金色的紋路。
根莖粗壯虯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的暗紅色澤。
最令人驚異的是,在植株頂端,結著三顆拇指大小、形似桑葚的果實。
通體烏黑發亮,表麵布滿了細密的銀色斑點,如同凝固的星河,散發出一種冰冷而誘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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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異種,陰煞結晶,好寶貝!”
陸沉心頭一熱,小心翼翼將其連根帶土挖出,用特製的油布包好,貼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