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直至三更梆子敲響,喧囂了一整日的陸宅,這才終於歸於寧靜。
賓主儘歡!
席間烹煮的是黃征帶來的、帶著濃鬱山野風味的野味山珍。
痛飲的是巡山隊員們扛來的、醇烈辛香的劍南燒春。
若非宅子裡那幾個粗使婆子手腳麻利,又臨時從鄰近酒肆請來了掌勺的大師傅,還真應付不了這流水般的熱鬨場麵。
此刻的陸沉,隻覺腦袋裡暈乎乎、輕飄飄,整個人踩在地上,都感覺像是在踩棉花一樣。
他是被酒量驚人的宋彪半扶半架著送回屋的。
宋教頭臨走前還啞著嗓子吩咐王大娘備好熱水給陸沉擦洗,這才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夜色裡。
這是陸沉有生以來頭一回喝的如此酩酊大醉,亦可謂是酣暢淋漓!
得益於雄厚的氣血根基和強健的筋骨,那足以放倒尋常大漢的烈酒,在他體內被迅速運化、發散,並未引起翻江倒海的難受,隻留下一種微醺的暖意和奇異的鬆弛感。
“嘿嘿……”
陸沉仰麵躺在嶄新的雕花木床上,望著頭頂陌生的承塵,忍不住傻笑起來。
往昔在雨師巷,逢年過節聽著鄰裡的喧囂,自己屋裡卻冷清得能聽見心跳。
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這門檻也能被道賀的人群踏破,也能迎來如此喧鬨的門庭若市?
躺了約莫一刻鐘,體內氣血奔湧,那點醉意便如潮水般退去大半。
隻是口乾舌燥得厲害,喉嚨裡像是塞了把乾草。
他翻身下床,摸到桌邊,抓起涼茶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冰涼的茶水入腹,那股子燥熱煩悶頓時消散,眼神也隨之恢複了清明。
“這下……更睡不著了。”
陸沉無奈地發現,醉後的清醒反而格外精神。
他目光掃過堆放在前廳角落、在昏暗光線下顯得影影綽綽的那堆禮盒,心頭一動。
“不如,拆開看看?”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他隨手披上中衣,赤著腳,躡手躡腳溜出了正屋,去到了前廳裡。
前廳裡一片寂靜,隻有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勾勒著桌椅輪廓。
新宅裡雇傭的幾個婆子,除了負責采買做飯、住在東廂房的王大娘,其餘都是“短工”。
做完活計便各自歸家歇息了。
這也是牙行常見的規矩,既省了主家安置的地方,也方便那些婆子們多兼幾份差事糊口。
牙行管這叫“長工”和“短工”。
很多做雜活的婆子,都是短工居多。
有些兼著好幾家,上午在東家,下午就去西家了。
陸沉摸到燈台前,小心地點亮了油燈。
昏黃柔和的光暈立刻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堆得小山似的各色禮盒。
“這麼多,都是我的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好奇瞬間湧上心頭。
陸沉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好發出明顯聲音,細細碎碎,像極了掉進米缸的小老鼠。
他搬過一張矮矮的小馬紮,就著燈光坐下,開始興致勃勃地挨個拆解這份喬遷的驚喜。
最先拆的,是宋彪送來的那一長一短兩個錦盒。
長盒開啟,裡麵靜靜躺著一株形態奇特的乾草。
七片狹長的葉子呈現出一種深沉而妖異的鮮紅,仿佛凝固的血漿。
短盒裡則是兩個小巧的白瓷瓶,瓶身貼著醒目的紅紙,上書三個墨字——“換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