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該死!壞了東家的大計!”
楊信聞言,心中那滔天的恨意瞬間轉化為對楊全的無限愧疚與自責。
他不顧及後背撕裂般的劇痛,額頭狠狠撞向冰冷堅硬的青磚地麵咚咚作響。
幾下之後,他額前便已皮開肉綻,鮮血混合著地上的塵土,糊滿了他的臉。
“起來吧。”
楊全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刻意流露的疲憊與無奈。
敲打的目的已經達到,給一棒子又準備給個甜棗。
他長長歎了口氣:“阿信,我打你,罵你,那是恨鐵不成鋼,在我心裡,何嘗不是把你當成親兒子一般看待?我是真心盼著你能爭氣,能出人頭地,能撐起我楊家的門楣!”
他彎下腰,臉上也換上了一副痛心又和藹的神色:“你道我回春堂今日風光?不過是攀附著宏茂商號這棵大樹罷了!宏茂商號就是我們的命根子!”
“一旦失了宏茂的看重,或者被旁人取而代之,這偌大的家業,說倒,那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
“你若能進了巡山司,有了官身,有了前程,那才是真正的根基!我回春堂才算真正紮下了根,有了靠山,有了底氣!可惜……”
他搖著頭,那“可惜”二字,如同重錘,再次砸在楊信心上。
“抽你這幾十鞭子,”楊全的聲音低沉下來,“你怨不怨我?”
楊信猛地抬起頭,鮮血順著額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卻擋不住眼中的感激。
東家不僅沒放棄他,還如此推心置腹!
他聲音嘶啞,當即就說道:“似我這等下人,辦事不力,壞了東家的大事,莫說挨幾鞭子,就是當場打死,那也是天經地義!東家您仁心仁德,不僅不棄我,還耗費心血栽培於我,可恨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我楊信若敢對東家您有半分怨懟,有半點恨意,那我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活該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這番泣血般的表忠心,聽得楊全眼皮微微耷拉下來,頗為滿意。
他揮了揮手,對一直垂手侍立在不遠處的管家吩咐道:“帶阿信下去,用最好的金瘡藥,請最好的大夫,好生照料,務必讓他儘快養好傷。”
“是,老爺!”管家連忙應聲,招呼健仆小心地將幾乎虛脫的楊信攙扶起來。
“既然趕山大會沒奪魁,我再給你好好想想法子。”
楊信聽得更是感動不已,恨不得把東家當成自己親爹孝敬。
“謝過東家大恩!”
楊全微微頷首,臉上維持著那副沉重又帶著期許的神情,目送著管家和健仆將楊信小心翼翼地抬出院子。
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在月亮門後,楊全這才冷著臉。
他緩緩背起雙手,對著空蕩蕩的庭院,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養熟一條好用的狗,也不容易。”
“且看看能不能拉攏到那個姓陸的小子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若是陸沉識相,願意為我回春堂所用,與我楊家合作,那楊信,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楊全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但若那陸沉不識好歹,楊信這把刀,總還能留著砍人,先養著吧。”
回來的管家點頭稱是。
顯然這樣的手段他早已熟悉了。
片刻之後,楊信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當家不易啊。”
……
天光微熹,陸沉便神清氣爽地睜開了眼。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安穩。
昨夜,他終究是沒忍住,將那幾百兩雪花銀堆在床榻內側,自己則心滿意足地抱著這冰冷的銀子睡覺。
說來也怪,那冰涼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非但沒有讓他不適,反而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識海中那枚若隱若現、緩緩沉浮的“山海小印”,如今也正在緩緩凝聚,即將給出新的獎賞。
“賺了這麼多錢,也該使勁花上一花了!”
陸沉利落地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感受著體內奔湧的內壯境氣血,心中盤算了一下。
如今他踏入內壯之境,尋常的苦練打磨,對修為的進益已是微乎其微。
如同小溪彙入大江,難起波瀾。
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非得有“大補之物”作為資糧不可!
這七百兩銀子,正是及時雨!
“安寧縣每日早市,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聚,說不定真能淘換到些好東西!”
打定主意,陸沉換上一身嶄新利落的靛藍細布袍,蹬上厚底千層布鞋,將幾錠銀子揣進懷裡,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
眉宇間也有一股少年得誌的銳氣,推門而出,彙入了清晨漸漸喧囂的人流。
早市果然熱鬨非凡。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雞鳴犬吠聲交織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藥材的苦味以及新鮮蔬果的清甜。
陸沉如同遊魚般穿梭其中,目光掃過一個個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