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陸沉心中激起微瀾。
他愣了一下,眼中帶著一抹不加掩飾的錯愕與疑惑。
師兄?這從何說起?
他跟隨沈爺這麼久,從未聽老爺子提過隻言片語,說自己還有彆的弟子。
陸沉一直以為自己是沈爺唯一的傳人。
“我們這一脈難道不是一脈單傳?”
陸沉暗自腹誹。
他目光落在對方臉上,試圖從那張方正威嚴的國字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然而,黑衣人的神色顯得很是認真,眉宇間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篤定,絕無半點戲謔之意。
“沈爺算我半個師傅。”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陸沉的驚詫,他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個少年:“雖然老爺子不認這門關係,但我這一身本事,確確實實是承蒙沈爺當年指點,方才打下根基,沈爺於我有大恩。”
他頓了頓,目光中流露出對陸沉諸多事跡的熟悉和了然。
“你的事,我亦有所耳聞,有情有義,有勇有謀,是塊璞玉,沈爺沒看錯人。”
陸沉迅速壓下心頭的波瀾,對方身份神秘,官威深重,言語間提及沈爺又如此熟稔,讓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他斟酌著詞句,小心試探道:“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眼前這人,絕非安寧縣的尋常官吏可比。
那股子沉凝厚重的官氣,讓陸沉隱隱猜測,對方恐怕是來自茶馬道的過江強龍!
“免貴姓趙。”
黑衣人爽朗一笑,那股迫人的官威似乎收斂了幾分,顯得平易了些。
“你我既有這層淵源,不必拘禮,叫我一聲趙大哥便是。”
“趙哥認得我師父?”陸沉從善如流,稱呼親近了些,但心中的戒備並未完全放下。
“何止認得。”
趙大哥眼中泛起一絲複雜的追憶。
“有過一段不淺的香火情。”
“我從沈爺那兒學到了不少真本事,趙某人能有今日這般地位,與他老人家的提點,絕對脫不開關係。”
他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感激,隨即又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眼中掠過一絲極深的惋惜與緬懷。
“當初我也曾動過念頭,想正式拜入沈爺門下,學他那些奇門手段,走那條更為玄奧莫測的路。”
陸沉心中一動,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話中的關鍵。
沈爺收徒之嚴苛,他是深有體會。
這位趙大哥既能得沈爺傳授本事,其心性、根骨乃至悟性,必然都是上上之選。
可為何最終沒能真正入門?其中必有隱情!
他忍不住問道:“那趙哥您後來……”
黑衣人臉上露出一抹帶著自嘲的苦笑,擺了擺手,說得有些含糊其辭:“說來慚愧。”
“終究是我這人俗念太重,太想上進,一門心思隻想著求個功名,光耀門楣,封妻蔭子。”
“沈爺那條路,需耐的住那份清苦,我這性子,有些不太合適。”
陸沉何等機敏,立刻聽出對方不願深談,其中定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緣由。
他識趣地不再追問,提起陶壺,又為其斟滿一碗清茶,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黑衣人接過茶碗,目光重新落回陸沉身上。
“我看小兄弟你筋骨強健,氣息沉穩,身懷不俗武藝,可曾想過更進一步,參加朝廷的武舉鄉試,搏一個武舉人的功名?”
“自然有此想法。”
陸沉坦然承認,這正是他近期苦練不輟的目標。
“近來勤修武藝,研習射術馬術,便是為此準備。”
“好!”
趙大哥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語氣激昂:“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自當建功立業,不負此生!”
“你可知這龍脊嶺,號稱嶺南第一雄奇山脈,縱深不知幾許,其中藏匿的,豈止是尋常山精野怪?更有那些茹毛飲血、凶悍難馴的異族蠻類,盤踞深處,窺伺我大乾膏腴之地!”
他聲音鏗鏘,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依我看來,這安寧縣,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遲早有烽煙再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