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暗流湧動·情愫滋生第91章星夜低語
夜色如墨，繁星點點，綴於靈音仙穀深邃的天幕之上。晚風帶著白日裡陽光的餘溫，拂過竹林，沙沙作響，送來遠處淨心湖淡淡的蓮香。
淩羽的傷勢已大為好轉，雖靈力運轉仍受限，但日常行動無礙，便從藥堂搬回了聽竹軒。蘇瑤依舊每日前來，有時帶著新采摘的靈果，有時捧著新尋得的古籍，更多時候，隻是單純地陪著他，在院中靜坐，或是於月下漫步。
今夜，兩人便坐在聽竹軒外那方臨水的石台上。石台延伸至一小片荷花池中，四周水波微漾，倒映著漫天星子與一輪將滿未滿的明月，如夢似幻。
蘇瑤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望著水中晃動的月影出神。淩羽坐在她身側，姿態依舊挺拔，目光卻比往日柔和許多，落在她被月色鍍上一層銀邊的側臉上。
“小時候，”蘇瑤忽然輕聲開口，打破了夜的靜謐，“我總喜歡纏著師姐，讓她帶我去穀中最高的‘望月崖’看星星。總覺得天上的星星，每一顆都藏著一個故事。”
淩羽靜靜聽著，沒有打斷。
“師姐說，最亮的那顆是‘帝星’，旁邊那顆小一些、卻格外清澈的是‘瑤光’…”她伸手指向夜空，指尖在星圖間劃過，聲音帶著一絲懷念，“那時候，總覺得日子很長，天空很遠，煩惱…好像隻有練不好琴譜，或者偷吃靈果被師尊發現。”
她的語氣漸漸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後來…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麼多身不由己，還有…血海深仇，還有…像慕容淵那樣，藏在暗處的毒蛇。”
淩羽轉眸看她，看到她眼中映著的星光，也看到那星光下隱藏的、與她年紀不符的沉重。他知道，她想起了蘇家的往事，想起了兩人之間那曾經看似無法逾越的鴻溝。
“都過去了。”他低聲說，語氣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和。
蘇瑤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嗯，過去了。”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世仇陰影。“但是，”她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夜空，聲音輕得像歎息，“慕容淵還在，幽冥教還在。那些看不見的敵人，還在暗處窺伺。淩羽，我有時候…也會害怕。”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他麵前袒露內心的脆弱。不是作為靈音仙穀的天才弟子，不是作為能與他並肩的同伴，隻是作為一個會害怕、會不安的普通少女。
淩羽心中微動。他看著她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單薄的肩膀，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他沉默片刻，緩緩抬起手，有些生澀地，輕輕放在了她的肩頭。
掌心下的肩膀微微一顫。
“怕什麼。”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在這靜謐的夜裡格外清晰，“有我在。”
簡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卻像一道暖流，瞬間衝散了蘇瑤心頭的陰霾與寒意。她感受著肩頭傳來的、他掌心的溫度與力量，鼻尖一酸，眼眶有些發熱。
她低下頭，掩飾住瞬間翻湧的情緒，小聲嘟囔：“就是因為有你在，才更怕…”
怕你受傷，怕你再次在我麵前倒下，怕失去你。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淩羽卻仿佛聽懂了。他放在她肩頭的手微微收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裡似乎有晶瑩的微光閃爍。
“我不會再讓自己輕易倒下。”他承諾道，語氣鄭重，“也不會…再讓你涉險。”
蘇瑤抬起頭，淚眼婆娑中，看到他眼中那片冰雪消融後、隻映著她一人身影的深邃湖泊。她咬了咬唇，忽然問道：“淩羽，如果沒有那些仇恨，沒有那些責任…你…你會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卻仿佛在她心中盤桓已久。
淩羽怔住了。
沒有仇恨？沒有責任？
這樣的假設，於他而言，太過遙遠，遙遠得如同天邊的星辰。從他記事起，淩霄城的血色、父母臨終前的囑托、玄劍仙門的期望，便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骨血裡，構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他的人生，仿佛隻有一條路——變強，複仇，守護宗門。
什麼樣的生活？
他從未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