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圖斯懸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眶裡,兩點魂火平靜地燃燒著。
他聽完了白日瀾的回答,沒有立刻出聲。
法師塔內,隻有煉金儀器偶爾發出的細微“咕嘟”聲。
良久。
“生來死往,如環無端。”
維克圖斯重複著這句話,尖酸的嗓音裡難得地帶上了一絲玩味。
“這個見解不錯。”
他似乎很滿意這個開場。
但下一秒,他的話鋒陡然變得銳利。
“但‘清醒的柴薪’?”
巫妖發出一陣短促而乾澀的嗤笑:“總有傲慢的蠢貨,自以為清醒。”
他的魂火盯著白日瀾,毫不掩飾其中的輕蔑。
“我們不過是洪流裡一粒稍微大點的塵埃,彆太高看自己。”
白日瀾的下顎骨微微動了動。
他沒有反駁。
“受教了。”
平靜的靈魂之聲,不帶任何情緒。
這種順從的態度,似乎取悅了維克圖斯。
巫妖的魂火跳動了一下,語氣緩和了些許。
“不過,你的回答很不錯。”
“比起那些腦子裡隻想著征服與權力的爛骨頭,你至少會用你那空空如也的腦殼思考。”
維克圖斯緩緩降落,懸浮在白日瀾麵前,與他平視。
“那麼,第二個問題。”
“你,是如何看待亡靈法師的?”
這個問題,像一柄無形的錘子,重重敲在了白日瀾的魂火之上。
他的魂火,劇烈地波動了一下。
亡靈法師。
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裡,這就是褻瀆、邪惡、玩弄死者靈魂的代名詞。
如果說亡靈隻是存在形式的不同,那亡靈法師,就是主動選擇扭曲規則,打破禁忌的那批人。
他真的認可這個職業嗎?
白日瀾的腦海中,閃過自己在亂屍領屠殺哥布林的畫麵。
他用它們的屍體,召喚出新的骷髏戰士。
他汲取它們的靈魂,化作自己的經驗。
如果被他玩弄的,不是這些被定義為“怪物”的哥布林呢?
如果有一天,他麵對的屍體,曾是某個人的父親,某個人的摯友,某個人的愛人。
他還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伸出手,說一句“起來”嗎?
力量隻是工具。工具的用途,取決於使用它的人。
這句話,他對自己說過無數遍。
但此刻,它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亡靈或許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念,它們不在乎這些。
但白日瀾不隻是亡靈。
他還是玩家。
是個人。
他當然知道,所謂的道德,不過是人類為了維係族群而編織出的規則。
脆弱,且充滿了漏洞。
可看穿是一回事。
徹底拋棄,又是另一回事。
白日瀾沉默了。
他那燃燒的魂火,在這一刻變得黯淡,像是風中殘燭,搖擺不定。
他找不到答案。
維克圖斯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魂火中那顯而易見的掙紮與迷茫。
巫妖沒有催促。
他甚至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他那審視的目光,更像是一個學者,發現了一個極度罕見的研究樣本。
“不必急著回答。”
維克圖斯尖酸的嗓音,此刻聽不出任何嘲諷。
“這個問題,你可以慢慢想。”
維克圖斯尖酸的嗓音,此刻聽不出任何嘲諷。
“想一輩子,或者不想,都無所謂。”
巫妖懸浮在空中,繞著白日瀾轉了一圈,空洞的眼眶審視著他每一根骨頭。
“凡人的道德,不過是弱者抱團取暖時,給自己套上的枷鎖。你現在是亡靈,思考這種問題,很多餘。”
維克圖斯停在了白日瀾麵前,魂火直視著他。
“我換個問題。”
“你知道為什麼絕大多數生物,包括你我,到達某個等級後,就無法升級了嗎?”
這個問題,將白日瀾從混亂的思緒中猛地拽了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
維克圖斯已經不耐煩地給出了答案,那語氣,就像一個大學教授在指點一個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小學生。
“是位階。”
“靈魂的位階,一個靈魂從誕生之初就被烙印上的本質,它決定了一個存在能達到的上限。”
巫妖的嗓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傲慢與狂熱。
“而所謂的職業之道,便是晉升位階之道!”
“是凡人妄圖竊取宇宙權柄的階梯!”
“是成神之道!”
維克圖斯張開雙臂,他身後書架上的魔法典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位階的提升,本質上,是對宇宙至高法則的靠近,法師的方法就是,解析、模仿、運用、適應、容納、吸收、掌控、修改,直至最終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