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領著梅耶爾,走向大廳一側的陰影。
他沒有走任何暗門,隻是在那片黑暗前停下腳步。
“這裡,才是柯羅諾斯家族真正的起點。”
沃特的聲音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帶著一種述說曆史的滄桑。
他伸出那隻布滿皺紋的手,輕輕向前一揮。
沒有咒語,沒有法陣。
眼前的黑暗,如同被風吹散的濃霧,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光影交錯、急速變幻的景象。
荒涼的遠古大地,天空懸掛著兩輪月亮。
巨獸的骸骨像山脈一樣橫亙在平原上。
簡陋的部落裡,一群衣衫襤褸的原始人,正圍著篝火,仰望星空。
他們的眼中,沒有對未來的憧憬,隻有對未知的恐懼。
“外界都以為,柯羅諾斯家族,擁有占星術的天賦。”
沃特的聲音,與那些飛速流轉的畫麵重疊在一起。
“這並非天賦。”
“而是一種傳承,一個詛咒。”
畫麵再次變化。
一個原始人,在絕望中第一次將自己的精神觸角,探向了那片浩瀚的星空。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部落的覆滅,看到了巨獸的遷徙,看到了大地的洪流。
他想警告族人,卻被當成了瘋子。
最終,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預見的未來,化為血淋淋的現實。
“看清時間的流向,並不需要什麼高深的魔法。”
沃特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梅耶爾身上。
“隻需要足夠的精神力,和敢於窺探深淵的瘋狂。”
說著,沃特再次揮手。
整個時痕地宮的景象,都開始劇烈地扭曲、變化。
穹頂的星圖飛速旋轉,十二塊巨大的石碑化為流光。
他們腳下的地麵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春日盛開的花園,是夏日喧鬨的城堡,是秋日落葉的庭院,是冬日寂靜的雪景。
四季在一呼一吸間完成更迭。
無數人的身影在他們身邊出現又消失,從出生到死亡,不過是彈指一瞬。
“超位魔法·朝花夕拾。”
白日瀾的意識,在梅耶爾的身體裡掀起驚濤駭浪。
就是這個!
隻有登臨神位才能掌握的,超越了七階界限的終極時間魔法!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親眼見到!
“不。”
沃特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震撼。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施展禁咒的自得,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
“這隻是拙劣的模仿罷了。”
“真正的‘朝花夕拾’,是創造,是逆轉。”
“而我能做的,僅僅是‘重現’。”
他看著白日瀾,那雙渾濁的眼睛,竟像是穿透了梅耶爾幼小的軀殼,直接看進了他靈魂的深處。
“不過,小少爺沒有隱瞞自己是‘轉生者’這件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一句話,讓周圍所有流轉的光影,瞬間凝固。
白日瀾的心臟,猛地一縮。
被看穿了!
這個看似普通的老管家,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
然而,最初的震驚過後,白日瀾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通過梅耶爾的身體,迎上了沃特的目光,他笑了笑,語氣裡帶著一種不屬於孩童的從容。
“這裡不過是曆史的裂隙,一段被封存的時光罷了。”
“就算被你知道,又如何?”
“您很自信。”
沃特的語氣依舊平淡。
“但您要知道,即使是在曆史的裂隙中,強烈的命運變化,也有可能在真正的時間長河裡,留下漣漪。您的信息可能就此泄露出去。”
“那又如何?”
梅耶爾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冷漠而驕傲的笑容。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
“多一道,少一道,又有什麼區彆?”
沃特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五歲的孩子,看著他那雙冰冷而平靜的藍色眼睛。
許久,他才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我明白了。”
老管家收回了目光,周圍那些靜止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鏡子般片片剝落,重新變回了那個幽深、冰冷的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