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您的誇獎，安德森侯爵。”
少年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廳。
“父親的選擇，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像侯爵您，去年冬天寧願花費重金從南邊購買木炭，也不願使用您自己領地裡出產的黑石炭一樣。”
梅耶爾的笑容不變，話語卻變得鋒利。
“畢竟，誰都知道，您領地裡的煤礦，早就被您抵押給了王都的錢莊，用來填補您在角鬥場輸掉的窟窿了，不是嗎？”
“你……”侯爵一愣，還想駁斥他。
“不過這並不是您最煩惱的事情，我想您一定在為……”梅耶爾則是湊到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什麼，“事實上，一個連自己領地都保不住的貴族，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判一位公爵的家事？”
安德森侯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手裡的酒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名貴的紅酒浸濕了光潔的地板。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梅耶爾沒有再看那個幾乎要癱倒在地的侯爵。
他環視全場，目光從每一位貴族驚訝的臉上緩緩掃過。
最後，他舉起酒杯，衝著眾人遙遙一敬，嘴角的弧度愈發優雅。
“各位，請繼續。”
“今晚，儘興。”
大廳內落針可聞。
安德森侯爵麵如死灰，癱軟在地，像一灘被抽掉骨頭的爛肉。
周圍的貴族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與他劃清界限，看向梅耶爾的眼神，充滿了驚懼。
這個少年，根本不是什麼能任人拿捏的漂亮玩偶。
梅耶爾端著酒杯，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隻是對著眾人，再次舉了舉杯，臉上依舊是那副完美的笑容。
“現在，還有人對我成為繼承人，有意見嗎？”
沒人敢出聲。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帶著虛偽的關切響了起來。
“梅耶爾少爺，您誤會了。”
一個身材瘦高，留著山羊胡的子爵走了出來，他先是憐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安德森侯爵，隨即轉向埃德溫公爵，微微躬身。
“公爵大人，我並非質疑您的決定。”
“隻是為奧斯瓦德少爺感到惋惜。”
他痛心疾首地說道。
“他曾是帝國最耀眼的星辰，如今卻……唉，家族的未來，終究是壓在了更稚嫩的肩膀上，這實在是帝國的損失啊。”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
既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又巧妙地挑撥了兄弟關係，暗示奧斯瓦德受到了不公的打壓。
不少貴族立刻點頭附和，看向奧斯瓦德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他們等著看好戲。
等著看柯羅諾斯家族的長子，如何麵對這份“羞辱”。
然而，梅耶爾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身後的奧斯瓦德，卻主動向前一步，站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腰間佩著長劍，整個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刃，與周圍的奢華氛圍格格不入。
“多謝您的關心，子爵大人。”
奧斯瓦德開口，聲音沉穩，沒有半分頹喪。
“但我選擇的道路，無需任何人惋惜。”
他環視全場，目光坦然。
“你們說的沒錯，我曾試圖強行窺探時間的奧秘，代價就是魔力枯竭。”
“一個無法使用家族力量的人，如何領導柯羅諾斯？”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弟弟。
他的眼神裡，沒有嫉妒，沒有不甘，隻有全然的信任。
“我的弟弟，梅耶爾，他比我更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奧斯瓦德說著，走到了梅耶爾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所有賓客都啞了。
他們準備好的所有攻訐與試探，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
主位上。
埃德溫公爵看著並肩而立的兩個兒子，那張刻滿風霜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一個發自內心的，三年來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他站起身，親自從侍者托盤裡，拿起那枚代表著柯羅諾斯家族繼承人身份的，用黑曜石與秘銀打造的徽章。
他走到梅耶爾麵前，親手將這枚沉重的徽章，戴在了自己小兒子的胸前。
“從今天起，你就是柯羅諾斯家族的繼承人。”
……
宴會結束後，賓客散儘。
奧斯瓦德在城堡的露台上找到了梅耶爾。
晚風吹起他深色的短發，讓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多了幾分灑脫。
“我明天就會離開。”
奧斯瓦德靠在欄杆上，看著遠方的夜空。
“我想去當個冒險者，滿世界轉轉。”
梅耶爾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聽著。
奧斯瓦德沉默了一會，忽然提起了另一個名字。
“南丁格爾小姐……她是個好女孩。”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卻沒有了過去的痛苦與迷戀。
“以前，我總是不自覺地關注她。”
“現在我才明白，我迷戀的或許不是她那個人，而是她身上那股不認輸的精神。”
他自嘲地笑了笑。
“而我自己，直到那天，才真正踏出反抗的第一步。”
奧斯瓦德轉過頭，看著梅耶爾，那雙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清澈與堅定。
“她有她的路要走，我也一樣。”
“我祝福她，希望你能照顧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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