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如果把它放出去，它會飛向哪裡？”
奧菲莉亞的笑容僵住了。
“當然是飛回屬於它的地方。”
梅耶爾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她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上。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裡，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可如果，它從來就沒有家呢？”
“如果，它隻是一個被精心製作出來的誘餌呢？”
“如果……”
梅耶爾的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質感。
“青春不老泉，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呢？”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奧菲莉亞握著茶杯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著梅耶爾，看了很久。
然後，她忽然笑了。
“假的？”
奧菲莉亞放下茶杯，向後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她用一種全新的，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著梅耶爾。
“柯羅諾斯少爺，我的未婚夫先生。”
她站起身，提起裙角，不再是那種需要人攙扶的柔弱姿態。
“您真是給了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謊言呢。”
奧菲莉亞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
那雙不再偽裝的眼睛裡，閃動著棋逢對手的亮光。
“我想父皇他，一定會喜歡你這份大禮的。”
……
王都的空氣裡，流言發酵的速度，比最烈的酒還要快。
鎏金鳥籠俱樂部裡，一個星期前還在嘲笑“希望鎮”的貴族們，如今換上了另一副麵孔。
“青春不老泉？格局小了！”
一個剛從王宮秘會裡出來的侯爵，神秘兮兮地對著身邊的人晃動手指。
“我得到的消息是，柯羅諾斯家那小子，在石之海挖到的是古神遺跡！”
他壓低了腔調，每一個字都帶著誘惑。
“一座完整的，從未被發掘過的神殿！裡麵藏著永生的秘密！”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另一個消息靈通的伯爵立刻反駁。
“神殿？不對不對，我三舅媽的侄子是皇家勘探隊的，他說那下麵是一個完整的異位麵！”
“隻要能進去，帶出來的任何一塊石頭，都價值連城！”
“永生之泉！”
“古神寶藏！”
“巨龍巢穴！”
流言的版本越傳越離譜，越傳越瘋狂。
貪婪的火焰，在每一個貴族的心裡熊熊燃燒。
他們看柯羅諾斯家族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一個即將沒落的古老家族。
而是看一個抱著金山，卻不知道怎麼開挖的蠢貨。
一時間，無數的家族子弟，心腹騎士，打著“協助開拓”的旗號，帶著滿車的“物資”，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湧向北境，湧向那片曾經無人問津的石之海。
……
柯羅諾斯宅邸。
書房裡溫暖如春，和外麵的狂熱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南丁格爾站在梅耶爾的書桌前，臉色蒼白。
她懷裡抱著厚厚一疊羊皮紙，那重量讓她纖細的手臂都在微微發抖。
“大人。”
她的嘴唇有些乾澀。
“這是……這是這三天來，所有遞交申請，希望能‘協助’我們建設希望鎮的貴族名單。”
她將那疊羊皮紙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名單太長了。
長到鋪滿了大半個書桌。
瓦盧瓦伯爵的堂弟，安德森侯爵的外甥，財政大臣的私生子……
每一個名字背後，都代表著一股貪婪而危險的勢力。
梅耶爾沒有看她。
他隻是慢條斯理地拿起那份長得嚇人的名單，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然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滿意的微笑。
“老師。”
他抬起頭，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裡，映著南丁格爾那張略帶憂慮的臉。
“你覺得，他們是狼？”
梅耶爾伸出手指，在名單上輕輕敲了敲。
“不。”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他們不是狼。”
“他們是第一批，免費為我們開采礦山的勞工。”
南丁格爾愣住了。
“石之海為什麼叫石之海？”
梅耶爾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北境地圖前。
“因為那裡不僅有石頭，還有數不清的，沉睡在地下的高階魔物。地形複雜，氣候惡劣，每走一步都可能喪命。”
“開拓那片土地，需要用人命去填。”
“我原本還在發愁，去哪裡找那麼多……不畏生死的勇士。”
他的目光，回到那份名單上，眼神裡帶著一種看待貨物的審視。
“現在，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了。”
“每一位在石之海‘不幸遇難’的貴族，都是為希望鎮奠基的一塊磚石。”
“他們帶來的物資，會成為我們建設城市的資源。他們帶來的護衛，會替我們清理掉最危險的魔物。”
“而我們，隻需要在最後，為他們獻上一束花，表達我們最沉痛的哀悼。”
書房裡的空氣，冷得能結出冰來。
南丁格爾看著梅耶爾的側臉，那張俊美溫和的臉上，此刻有著屬於神明俯瞰螻蟻般的冷酷。
她心中的恐懼，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加巨大的，混雜著敬畏的寒意所取代。
梅耶爾的手指，在長長的名單上緩緩劃過，發現都是一些老熟人。
梅耶爾知道這些人在魔族來臨時的表現，對這些貴族完全沒有好感。
他回過頭，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南丁格爾。
“不要同情他們，人總要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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