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南丁格爾認知中一扇塵封的大門。
她想到了自己的家族,想到了那些因為沒有繼承權,隻能依附於兄長,或者去軍隊裡搏命的旁支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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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會的存在,給了這些人一條全新的出路。”
梅耶爾的目光投向遠方,那雙眼眸裡,映著山川與天空,深邃得讓南丁格爾心折。
“他們不需要土地,隻需要一把劍,一身膽氣,就能通過獵殺魔物獲取財富。他們賺了錢,要去酒館喝酒,要去鐵匠鋪修理武器,要去旅店睡覺。你看……”
他回過頭,指了指遠處已經變得很小的落石鎮。
“一個小小的邊境城鎮,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店鋪?為什麼會那麼熱鬨?”
“因為冒險者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消費群體,他們拉動了武器、防具、藥水、酒館、旅店……所有相關行業的發展,創造了一個脫離於土地的,全新的經濟循環。”
“這個循環,甚至能反過來養活那些沒有土地的普通人,鐵匠的學徒,酒館的侍女,旅店的老板……它緩解了人口對土地的巨大壓力。”
梅耶爾的每一句話,都敲在南丁格爾的心上,讓她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更深了。
她從未想過,那個在她看來粗鄙、混亂的冒險者公會,背後竟然藏著如此深刻的社會運轉邏輯。
而眼前這個男人,卻能將這一切抽絲剝繭,用最簡單的話語,清晰地展現在她麵前。
她看著梅耶爾溫和的側臉,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所以,皇室才必須容忍,甚至扶持公會的存在。因為一個管理得當的公會,是國土開拓者,是泄壓閥,是緩衝帶,是新經濟的發動機。”
梅耶爾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前方的山路上。
“但同時,他們也恐懼。恐懼這股不受控製的武裝力量,恐懼這種脫離土地的經濟模式,有一天會徹底動搖他們統治的根基。”
南丁格爾久久沒有說話。
她隻是默默地,將梅耶爾的手握得更緊了。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現了一片緩坡。
山麓之下,一片銀白色的植物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葉片上反射著太陽的碎屑。
梅耶爾停下腳步,指著那片植物。
“看。”
“那就是星落草。”
……
兩人回到了冒險者公會。
大廳裡依舊是那股熟悉的,混雜著酒精、汗水和廉價烤肉的氣味。
梅耶爾將采集到的幾株星落草,連同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任務單,一起放在了櫃台上。
櫃台後那個懶散的女人抬了抬眼皮,用羽毛筆的末端撥了撥那幾株草藥,扯了扯嘴角。
她從錢箱裡數出三十枚銅幣,叮叮當當地丟在櫃台上。
“請收好。”
南丁格爾看著那點少得可憐的報酬,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投來不屑目光的傭兵,臉頰有些發燙。
梅耶爾卻毫不在意地將銅幣收起。
就在他準備帶南丁格爾離開時,公會大廳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群戴著各式各樣麵具的人,嬉笑著湧了進來。
他們的麵具千奇百怪,有的是滑稽的豬鼻子,有的是表情詭異的小醜,還有的則是完全空白,沒有任何五官的純白麵具。
這群人一進來,整個公會的氛圍都變了。
一個戴著哭臉麵具的男人,跳上桌子,開始用詠歎調般的腔調,大聲朗誦著一首關於鹹魚和愛情的蹩腳打油詩。
另一個戴著狐狸麵具的家夥,則拉住一個正在擦拭巨斧的矮人,非要用幾片樹葉當賭注,和他玩昆特牌。
整個公會大廳,瞬間變成了混亂的遊樂場。
“他們在做什麼?”南丁格爾小聲問,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荒誕的景象。
“某種……儀式?”梅耶爾也皺起了眉。
“儀式個屁。”櫃台小姐打了個哈欠,一臉的生無可戀。
“就是一群從虛月帝國來的瘋子,在過他們的‘愚人節’罷了。”
“愚人節?”南丁格爾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一個紀念‘謊言之勇者’的節日。”櫃台小姐懶洋洋地解釋道,“傳說在很久以前,有個勇者不是用劍,而是用一個彌天大謊欺騙並殺死了一位魔神。所以在那一天,人們會戴上麵具,去做一些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說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話。”
她撇了撇嘴。
“說白了,就是給自己一個發瘋的合法理由。”
“對了,一般這個節日,他們都會說反話,所以要反著理解。”
原來如此。
梅耶爾看著那群狂歡的人,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最簡單的,隻畫著一個笑臉符號麵具的女孩,走了進來。
她的腳步輕快,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愉悅感。
“兩位,看你們一臉嚴肅,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
“要不要來占卜一下?今日,所有的預言,都會實現哦!”
她根本不給梅耶爾拒絕的機會,直接將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塞進了梅耶爾的手裡。
然後,她混入人群,又用同樣的話,給所有見到的沒帶麵具的人,都遞了一張紙條。
南丁格爾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梅耶爾手裡的紙條,臉上滿是警惕。
“她想做什麼?”
梅耶爾沒有回答。
他緩緩展開了那張紙條。
“日出之時,我將飛向天空,與太陽嬉戲,獲得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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