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會……真的信了吧?”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南丁格爾的身上。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女孩臉上那刺眼的,惡劣的笑容,之前那份滿溢的、真摯的同情與擔憂,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一種被愚弄、被踐踏的憤怒與羞恥。
“你……”
南丁格爾的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梅耶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他臉上的溫和早已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平靜,一種讓那女孩感到莫名心悸的平靜。
“你的表演很精彩。”
梅耶爾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女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道具沒選好。”梅耶爾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那斑駁的牆壁上。
他緩緩念出了那行被刻下的字。
“‘騙子殺死了英雄,世界為此歡呼。’”
女孩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那份遊刃有餘的戲謔,如同麵具上的油彩,開始出現裂痕。
梅耶爾向前走了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呼嘯的風聲,精準地砸在女孩的心上。
“你不是在演一個想死的人。”
“你是在演一個,希望被所有人當成無可救藥的騙子。”
“然後被所有人厭惡,被所有人推開。”
他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小的錘子,不輕不重地敲擊著。
“最後,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孤獨地,像個垃圾一樣被世界拋棄。”
“這樣,你才能原諒那個殺死了‘英雄’的自己,對嗎?”
“可是,你在演給誰看,沒人會在意你的表演,就像沒人想要知道謊言勇者真正的故事。”
女孩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凝固。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那雙原本充滿嘲弄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驚恐與難以置信。
她看著梅耶爾,就像看著一個能洞穿靈魂的怪物。
她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惡意,所有的自我放逐,都在這個男人平靜的話語下,被剝得乾乾淨淨,露出了裡麵那個鮮血淋漓的,腐爛的內核。
“不……”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腳後跟,踩空了。
失重感攫住了少女。
風在耳邊尖嘯,身下的鐘樓在視野中飛速遠去,化作一個模糊的色塊。
世界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
她甚至能看清地麵上,那些戴著麵具的狂歡者臉上那一張張扭曲的,無知的笑臉。
解脫。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
“啊!”
南丁格爾的尖叫被狂風撕得粉碎。
就在少女以為自己將要擁抱大地,擁抱那永恒的黑暗時。
一切都停住了。
她就那麼突兀地,不合常理地懸停在了半空中。
風依舊在吹,吹動著她的黑發,吹動著她的衣擺,但她的身體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抓住,再也無法下墜分毫。
南丁格爾捂著嘴,驚恐地看著這超現實的一幕,看著那個懸在鐘樓外的少女。
梅耶爾慢慢走到鐘樓邊緣。
他沒有看下麵驚慌的人群,隻是平靜地伸出手,將身體已經完全僵硬的少女,拉了回來。
少女的雙腳重新踩在堅實的地麵上。
她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
那張蒼白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任何偽裝,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純粹的恐懼。
“原來,我也隻是個也會恐懼死亡普通人。”
南丁格爾快步上前,想說些什麼,卻又在看到少女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時,把所有斥責的話都咽了回去。
梅耶爾沒有去扶她。
他隻是蹲下身,平靜地注視著這個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孩。
“能和我說說謊言之勇者的故事嗎?”
梅耶爾隻是知道謊言之勇者,是第三位勇者。
有人說他殺死了眾神,有人說他背叛了人類,有人說聖神教會就是他建立的,有人說是他建立了虛月帝國、有人說他就是魔神,有人說謊言勇者之後再無勇者……
也有人說他根本不存在,隻是一群無聊的人編造的。
總之,是個充滿了謊言與迷霧的勇者。
但這個世界勇者是極其崇高的稱號,不是什麼英雄都能被稱為勇者。
能被尊稱為勇者,可見其確實做出了什麼偉大功績,以至於讓人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