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林星的風在隘口前呼嘯,車隊沿著碎石鋪就的道路緩緩前行。清晨的陽光尚未完全驅散山間的薄霧,白底百合旗在半透明的光線中獵獵招展。
歐莉佩雅騎在最前列,端坐在雪白的戰馬上。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銳利,如鷹隼般掃視著遠方。忽然,她眯起眼睛,凝神注視著天空一隅。
在高空的雲隙間,有一道微弱的反光一閃即逝。若非她自小在獵場鍛煉出的敏銳視力,幾乎不可能察覺。那並非飛鳥反光的羽翼,而是一種更冰冷的光澤。
她低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絲疑惑:
“艾爾莎,你看那邊。”
艾爾莎順勢抬頭,長睫下的眼眸迅速捕捉到那枚飛行器。它形態纖薄,翼展修長,軌跡流暢而詭異,毫無鳥類撲翅的痕跡,卻能穩穩掠過高空。
“這……是彼界人的造物。”她的聲音壓低,卻帶著一絲警惕。
歐莉佩雅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抿緊唇線,手指下意識搭在腰間劍柄上。隨後才緩緩開口:“這東西……就連最強壯的獅鷲,也飛不了那麼高——我懷疑哪怕是傳說中的巨龍也無法觸及這樣的高度。”
艾爾莎很清楚她並非誇大其詞——眼前這位端莊尊貴的長公主不僅是帝國最尊貴的血脈,還是一位真正的獅鷲騎士,曾親自馴服過最暴烈、最強壯的獅鷲,縱橫過山嶽與高空。
隨行的騎士們尚未察覺其中端倪,仍舊保持著鬆散而不失禮儀的隊形前進。然而在兩位女子的心中,這個細節已足夠讓氣氛驟然緊繃。
“如果是真的話,這意味著——彼界人的‘眼睛’,正在注視我們。”
艾爾莎沉思片刻:“殿下,若他們尚未動手,說明他們已知曉我們是使團,這算是個好消息……大概。”
她的披風在風中鼓蕩,馬蹄聲敲擊著石路,如同鼓點般鏗鏘。高空那枚“彩虹無人機”繼續靜靜跟隨,仿佛一雙冷冽而公正的眼睛,將帝國使團的每一步都傳回遙遠的指揮大廳。
馬隊沿著狹窄的山道緩緩前行,陽光越爬越高,逐漸將山巔的雪色與岩壁的陰影照亮。
歐莉佩雅卻始終將注意力放在高空那枚小小的異物上。它在雲間徘徊,飛行軌跡穩定而流暢,沒有任何拍翅的動作,卻能保持懸停與轉折。
這並非魔法的流光,而是純粹的鋼鐵與技藝所驅動。
艾爾莎同樣注視著那不速之客,眉頭緊鎖。她壓低聲音對長公主說道:
“殿下,他們的眼睛能遠遠看清我們,且不依賴任何術式……若這東西大規模投入戰場,哪怕是隱匿於密林或夜幕中的軍隊,也會被徹底暴露。”
“若他們有百餘隻此類‘飛鳥’,帝國的行軍與布防都將無所遁形。”
歐莉佩雅沉思片刻:
“父皇要我們議和,或許並非單純出於兩線作戰的憂慮。他或許已隱隱察覺到,彼界人手中的力量,遠超我們所知。”
艾爾莎靜靜望著她,翠綠色的眼眸裡浮現一抹複雜的情緒:
“若真如此,我們此行的價值就更大了。若能探得他們的底牌,哪怕隻是一鱗半爪,也足以改變帝國未來數十年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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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騎士拉住韁繩,朝後高聲稟報:
“殿下,越過這個山頭,就能看到彼界人的堡壘了!”
歐莉佩雅聞言,神色不變,輕輕一抖韁繩,雪白的戰馬昂首嘶鳴,她已縱馬上前,跨過探路騎兵,親自走向車隊最前列,披風在風中翻飛。
她並非因莽撞而走到前方,而是深知現實——從被釋放的戰俘口中,她早已聽聞彼界人兵器的可怖威力。那種能噴吐鋼鐵與火焰的器械,沒有任何盾牌與鎧甲能夠抵擋。她也旁聽過工程部的會議,見過他們繪製的粗糙圖紙與推演:在這樣的火力麵前,躲在侍從、衛兵甚至厚重馬車之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若真要以一個“使者”的身份出現在彼界人的視野中,最能證明誠意的方式,就是昂首挺胸,毫無遮掩地走在最前。
她的手輕輕按在劍柄上,卻沒有抽出。此刻,她要展現的不是戰意,而是帝國皇室的姿態。
艾爾莎策馬緊隨其後,望著歐莉佩雅筆直的背影,眼神複雜。她心底清楚,殿下並非無畏,而是以身犯險,親自去承擔第一道目光的注視。
山風呼嘯,百餘人的隊伍緩緩翻上山脊。遠方的地平線上,一片由鋼鐵與石材築起的堡壘,已經在蒼茫的天色下,漸漸顯現輪廓。
那是一片截然不同於帝國要塞的堡壘。
灰白色的高牆沒有紋飾,線條冷硬而筆直;巨大的鋼鐵梁架裸露在外,仿佛某種遠古巨獸的肋骨;龐大的金屬塔吊伸展在天空下,隨著風聲輕微搖動,像是冷漠的目光在俯瞰來者。
火光不時自廠房狀的建築群深處閃爍,伴隨沉悶的轟鳴——那是陌生而規律的心跳聲,不屬於石與木,而屬於鐵與火。
歐莉佩雅勒住馬韁,凝視著這座堡壘。她的呼吸微微一滯。帝國的要塞通常矗立在險要關隘之上,以厚重的石牆、密布的箭塔與雄偉的雕像來彰顯權威與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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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這片建築群沒有任何美感與威嚴的修飾,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壓:冰冷、精確,仿佛整個世界都能被這鋼鐵之物碾碎。
她心中泛起一絲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艾爾莎同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這不像是軍營,更像一座巨大的工坊。”
她的聲音裡帶著細微的顫動,藍色眼眸中映出那座堡壘的輪廓。自小生長在貴族莊園與宮廷的她,從未見過如此原始而粗糲的力量展示。
帝國的工坊多藏於城鎮深處,煙囪升起的白霧被樹木和山穀吞沒,而這裡的一切,卻像是冰冷的灰白色建築吞噬了山川與森林。
如果說帝國的威勢建立在血脈與土地的延續上,那麼他們的力量……似乎源自對自然無休止的攫取。
歐莉佩雅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害怕嗎?”
艾爾莎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有些,但更想看清楚。”
歐莉佩雅抿緊唇線,心中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她向來以血統與武藝為傲,可在這鋼鐵世界的陰影下,她第一次意識到,那些驕傲也許在對方眼中並無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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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使團的馬蹄踏下山道,接觸到第一片硬化過的灰色路麵時,隊伍裡不約而同地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
那並不是他們熟悉的石板路,也不是帝國要塞常見的鵝卵石鋪地,而是一整片平滑、堅固的材質,冷硬得像是一層凝固的鋼鐵。馬蹄敲擊在上麵時,發出的聲響清脆而短促,回蕩在空氣裡,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異樣感。
許多隨行的騎士下意識勒緊韁繩,仿佛生怕坐下的戰馬在這種陌生的道路上失去平衡。然而戰馬的步伐比往常更加穩健,似乎這材質天生就為了負荷沉重與速度而造。
歐莉佩雅抬起下頜,目光掠過筆直延伸的道路,心中泛起微妙的悸動。
這不是帝國工匠的手藝……這種路是為了效率與承載,而非美觀或威儀。若是帝國軍團能在這樣的路上行軍,三天可抵十天之程。
她不由得想到,正是這樣的道路,讓彼界人能將龐大的鐵甲車輛調度如流,讓兵鋒如臂執使。
艾爾莎同樣注視著腳下的硬化路麵,輕聲感歎:“像是……把山脈和河川都強行刻進他們的秩序裡。”她的語氣帶著複雜的意味,既有震懾,也有對這種效率的本能警惕。
就在此時,前方的巨門緩緩開啟。那是一道由厚重金屬板鑄成的城門,沒有繁複的雕紋與徽記,隻有一道道鉚釘與規則排列的支撐梁。隨著齒輪的咬合聲低沉回蕩,厚門向兩側收攏,露出內部同樣筆直的道路與整齊排列的建築。
門內,兩列身著防護裝的士兵肅立,他們的盔甲並非帝國習見的鋼甲,而是由奇異材質拚接而成,胸前有方形徽記,腰間掛著陌生造型的短兵器。他們手中所持的武器修長。
當白底百合旗在風中獵獵飄動時,那些士兵沒有舉槍,也沒有行軍禮,隻是筆直站立,默默注視著來者。
歐莉佩雅的手掌輕輕撫過劍柄,眼神冷靜而堅毅。
艾爾莎輕聲低語,仿佛在提醒她,也是在安撫自己:“殿下,他們確實知道我們是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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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使團的鐵蹄聲在新星基地的硬化路麵上漸行漸近,白底百合旗在晨風中飄揚。迎接他們的並非帝國式的禮炮或軍樂,而是一支由東協多部門組成的接待隊伍。
最先現身的是情報部的梁紹恒,他身著筆挺的野戰製服,神情冷峻。作為第一道關口,他帶人迅速而有序地接管現場,命令士兵將使團隊列分隔開來,開始身份確認與隨身物品的檢查。每一份卷宗、每一件隨身武器都被仔細登記,任何多餘的動作都在他銳利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緊隨其後,從東京抵達的千早愛音也現身於廣場。她與梁紹恒不同,臉上掛著不動聲色的微笑,聲音柔和。她手中拿著一塊電子板,逐一記錄著來訪者的身份與言辭,語速不快,卻將所有細節牢牢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