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紐約的空氣彌漫著濕冷的霧氣,街道上霓虹燈的反射在被雨水打濕的路麵上拉出長長的光帶。遠處偶爾傳來低沉的直升機轟鳴和警笛聲,城市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若葉睦蜷縮在布魯克林一間狹小的公寓裡,坐在破舊的木製餐桌旁,手中握著一杯已經涼透的熱可可。公寓的窗戶微微震動,仿佛連風聲裡都帶著一絲火藥味。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桌角,一遍又一遍,眼神落在牆上那台老舊的電視上。屏幕裡的新聞主持人語速急促,背景畫麵閃爍著刺目的紅色警告條:
“緊急報道:愛國者陣線在康涅狄格州南部推進至斯坦福德一帶,距離紐約市僅剩四十二公裡。聯邦第七裝甲旅已進入布朗克斯周邊布防,曼哈頓大橋、布魯克林大橋交通被部分管製。政府呼籲居民儘量不要外出,準備應急物資。”
若葉睦的父母正在臥室裡收拾應急包,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瓶裝水、壓縮乾糧、急救用品一股腦堆進去,蓋不上蓋子。母親森美奈美的手在發抖,動作淩亂而急促;父親若葉隆文則緊咬著牙關,沉默得異常。
平日裡總在綜藝節目上插科打諢的他,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然而,若葉睦對於自己的父母並沒有多少感情。
若葉家的生活表麵光鮮,父親是知名搞笑藝人,母親是電視劇女演員。
可在這座“完美家庭”的光環下,親情卻被徹底消解。睦從小就不叫母親“媽媽”,而是“美奈美醬”;叫父親時,也隻是淡淡地喊一聲“隆文君”。
這是母親親手設下的距離。森美奈美無法接受自己變老,不願意與睦以母女身份相處,她要求睦以“平等”的稱呼稱呼她,就像兩個毫無血緣的陌生人。
小時候,睦被迫跟著父母上了無數綜藝節目,閃光燈下,她被捧在台上,觀眾的問題、主持人的玩笑、鏡頭的焦點,全都圍繞她的父母展開。
沒有人關心她的感受,沒人想知道她是誰。
母親甚至笑著對鏡頭說過一句讓她刻骨銘心的話:“長得可愛就是才能了。”在那一刻,睦仿佛被釘在了某種角色上——一個可供展示的“人偶”,一個附屬於父母的裝飾品。
這段經曆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創傷。每一次被強迫微笑、被要求乖巧,她都在慢慢失去自我。
“睦。”森美奈美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帶著壓低的焦慮,“把你那件厚外套拿出來,放在包上麵。”
“……嗯。”
睦應了一聲,站起身時,腿卻有些發軟。
她走到窗邊,透過半掩的窗簾縫隙望向外麵。街道上,裝甲車的履帶在濕漉漉的柏油路麵上碾過,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幾名聯邦士兵正在搭建臨時路障,步槍的黑色槍口在寒風中泛著冷光。
睦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長崎素世發來的訊息,短短一句:
“不要離開紐約,我們會想辦法。”
若葉睦盯著那條訊息,屏幕的微光映在她的臉上,仿佛將她眼底的慌亂與不安放大了數倍。她的指尖懸在輸入框上,微微顫抖,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她想回複“我沒事”,想說“我會等你們”,可每一個字都像被釘在喉嚨裡。她害怕一旦按下發送鍵,那些被克製的情緒會徹底崩塌。
房間角落裡,立著一把木質電聲吉他,琴身上還貼著她們樂隊crychic和aveujica的舊貼紙。那是她離開東京前最後一次演出的紀念。吉他的弦微微反光,在昏黃的台燈下仿佛還留著她手指按過的痕跡。
睦緩緩走過去,指尖輕輕撥動了一下最上方的弦,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震顫開,卻在瞬間被窗外低沉的履帶聲淹沒。
她想起豐川祥子,想起她們組建的樂隊crychic,想起aveujica。那時的她彈著吉他,在舞台上追逐著自己的夢想——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戰爭包圍。
“我們會想辦法……”她在心底默念這句話,努力讓自己相信。
可下一秒,電視裡切換的畫麵再次撕開了那層自我安慰的薄紗——康涅狄格州的前線影像傳來,愛國者陣線的裝甲部隊正在推進,火光與煙霧交錯,遠處的城市輪廓被戰火點亮。
睦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掌心抵在吉他琴身上,仿佛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