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裂縫中,鼠人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向前奔走,身上還殘留著灰燼與石屑的味道。特工們走在前方,灰色戰鬥服緊貼身軀,冷白的光源從頭盔前沿投下,將曲折的岩壁照亮。
尾隨的鼠人們默不作聲,隻有尾巴在石地上拖動時偶爾發出輕輕的摩擦聲。
當隧道儘頭的光亮逐漸擴大,潮濕的空氣逐漸被風所取代,第一批踏上地麵的鼠人幾乎屏住了呼吸。那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景象——天穹遼闊無垠,星河傾瀉,雲海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輝光。
燈塔與探照燈散發著強烈的白光,刺得她們幾乎不敢抬頭。
“神國……”有人喃喃。
“這就是、是大角鼠的國度。”
更多的低聲私語在鼠群中流傳開來。她們從未見過如此廣袤的天空,更不曾想象過鋼鐵與燈火組成的龐大營地。與矮人的礦井相比,這裡宛如另一個世界,而在她們的理解裡,這隻能歸於大角鼠的賜福。
當第一個身披外骨骼的陸戰隊員俯身伸手,示意她們跟隨時,議論便驟然爆發。
“看、看!那就是大角鼠!”
“它真高!比、比最高的矮人還要高!”
“可是……它沒有角。”
“大角鼠……怎、怎會沒有角?”
疑惑迅速擴散,眼神裡既有狂熱,也有遲疑。她們盯著這些全副武裝的人類,盯著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外骨骼,像是在尋找某種被剝奪的符號。
“或、或許……神明的角隻是隱藏起來了,是的、是的。”
一名年輕的鼠人怯生生開口,尾巴輕輕卷在腳邊,“角、是力量的象征。它們、不、不需要顯露。”
“但、但大角鼠是唯一的。為什麼、會、會有這麼多?”另一名鼠人反駁,耳朵顫抖,眼神不安。
矛盾的聲音逐漸疊加,有的堅持人類就是神明的化身,有的懷疑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幻象。
最終,一位年長的鼠人站了出來,她瘦削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停頓了一瞬,緩緩環顧四周同胞。
“我們,曾、曾相信大角鼠將拯救我們,如今我、我們被帶出囚籠。”
她的聲音低緩,卻在逐漸安靜下來的鼠人群中擴散開來。耳朵一隻隻豎起,尾巴漸漸收攏。
“如果他們、沒有、沒有角——那、那便是另一種角。如果他們不是一個,而是一群——那、那便是大角鼠用新的形態降臨。”
這句話讓躁動逐漸平息。矛盾在低聲的嘀咕裡被消化,最終被說服的理由不是邏輯,而是她們亟需一個答案。
信仰是支撐她們在黑暗中活下來的唯一依靠,而如今,她們選擇讓信仰與現實契合。
於是,當特工們帶領她們走進登陸點基地時,那一雙雙充滿惶惑的眼神,終於變得安定下來。
她們看著林立的金屬牆體,看著閃爍的燈火與巡邏的士兵,心中默默低語:
“大角鼠的神國,我們到了。”
即使神明的形態與舊日傳說不符,她們也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大角鼠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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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映照著鋼鐵與混凝土交織的廊道。
特工們帶著剛剛獲救的鼠人走進隔離區,將她們交付給等待的科研人員。
玻璃艙壁隔開,裡麵的鼠人們仍在低聲呢喃“神國”“大角鼠”,眼神中帶著狂熱與釋然。
科研人員一邊記錄,一邊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們真的……把我們當作神明?”
“是的。”一名特工點了點頭,尾巴在身後輕輕擺動,“她、她們相信你們是‘大角鼠’。爆炸,是、是你們降下的火焰。”
她的口語已經相當流利,卻還帶著鼠人特有的口癖。
帳篷內一陣短暫的沉默。科研人員們互相對視,神情裡既有無奈也有一絲困惑。
一位語言學顧問推了推眼鏡,歎息道:“這種信仰很頑固。她們需要某種精神寄托來解釋自由,這在長期奴役下並不奇怪。”
另一名年輕的科研人員忍不住笑了一聲,又趕緊收斂:“把我們叫做‘沒有角的大角鼠’……這也太離譜了。”